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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三,又是新的一天。

当一缕天光照进军帐,萧君泽便早早起床,洗漱之后先吃了早饭。

早饭是他教青蚨包的鲜肉包子,加上煎蛋,配一碗小米粥,营养充足,满足生长发育需要。

吃完后,就是看了半个时辰书,练习了半小时的毛笔字——这是为了不要一提笔就本能写出一串简体字。

然后便继续开始练习锻炼身体。

无论以后如何,身体是一切的本钱!

面对这样永远元气满满、认真努力的狸奴,拓拔璨很难不生出惭愧之心,这种自律,他是真的学不来。

让他自己来,他坚持三五天就很不错了,可狸奴不一样,一但做下决定的事情,就会丝毫不打折扣地去做。

他最开始时还陪着狸奴练习弓马,可是如今他已经不怎么参与了,来陪练的都是他那叫许琛的随从,那粗人一点都不会留情,每次都把狸奴身上打得青青紫紫的。

拓拔璨一边在心里纠结,一边在营帐外,等着狸奴练习完了,休息吃饭。

终于,到午时,萧君泽拿丝帛擦去头脸上的汗水,走回到他身边。

“狸奴,”拓拔璨看他过来了,十分激动地道,“你猜地一点没错,昨日我给陛下跪求后,陛下已经去信,要求那南朝的萧惠休善待我父亲,父亲还活着,只要这仗打完了,我就能见到他了。”

南朝北朝,虽然动不动就打生打死,想要完成一统天下的大业,但在上层却是很君子,无论底层损失多少人,只要不强硬死抗,一般不会苛待被俘的将领。

至于死掉的普通士卒,在他们的眼里,那都是不能算人的。

“那就好,这些日子你便不要出头,”萧君泽看了眼周围,压低了声音,“如今大军由陛下指挥,你做得再好,赢了没有什么功劳,输了却是要担责的。”

拓拔璨立刻点头,表示听你的。

“我阿姐在什么地方,你带我去见她。”萧君泽抬了抬下巴,指挥自家狗子。

他如今的户籍还只是一个北魏治下的普通民户,无官无职,在皇帝大驾降临此地的情况,去十多米外河边溜达一个来回无所谓,若敢去王帐附近游荡,无论什么理由,那都是自寻死路了。

拓拔璨当然点头,立刻便带着狸奴去了司徒冯诞的营帐,这位置靠王帐很近,若非他也是皇帝未出五服的近宗,也是过不去的。

一番等待后,萧君泽终于见到了一日未见的魏知善。

魏道长神色有几分的憔悴,看着他来了,不由掩唇打了个哈欠:“阿弟啊,这次有些麻烦呢。”

萧君泽微微皱眉:“病得很厉害?”

这很关键,治不好的话,魏知善就会有危险,论医闹,这世上再没比皇家更专业的了。

“岂止是厉害,那位司徒昨夜出去吹了一会风,回来又咳了半夜,帕上带血,”魏知善又打了个哈欠,“我和徐太医又是针灸又是汤药,那位陛下更是亲自照顾了半夜,没睡多久就又去处理政务了,走前说若是不治不好,就要治罪,被那位司徒劝住了。”

“是什么病?”萧君泽问。

“伤寒,如今已经是热邪壅肺,”魏知善无奈道,“都是些无事生非的,我询问了病因……”

她带着医生特有的无奈小声地讲解了一下。

先前北魏十万大军下寿阳,久攻不下,攻城中途,天上下起冻雨,皇帝周围侍从立刻给他打伞,准备送他回帐中,结果这位陛下却头铁地把侍从推开,说将士们都在淋雨,我岂能撑伞?当与将士共苦。

于是撤了仪帐,和军卒们一起淋雨。

“那可是正月的冻雨,夹着雪花啊!天道恒常,哪会因为他是皇帝就不下了?”魏知善感慨道,“他当王上的都不避雨,其它随从敢打伞么?冯司徒就跟着他从头淋到尾,然后便病倒了。”

萧君泽心说这不就是自己淋雨还要扯别人的伞么,这皇帝未免太不懂事了些。

“事就是这么个事,”魏知善无奈道,“冯司徒患病后,病情一直反复,我先前去把脉时,便觉得不对,《伤寒论》中有云:脉弦者生,涩者死,我和冯太夫,都只是尽天命罢了。那柴胡药剂我给他服用过了,可惜效果并不明显。”

当然不明显,萧君泽心里有数了,柴胡剂主要是退烧、治疟疾,这位司徒却显然是感冒发展成了肺炎,药不对症了。

“这有些麻烦啊。”他皱眉道,“阿姐,你估计,他还有多少时日?”

看来不弄点事情不行啊,可整活的话,也是需要时间写剧本来准备的,所以他需要一点信息。

“我估摸,他毕竟年轻,正值盛年,应该还能坚持十余日吧。”魏知善估算道。

“嗯,够了。”萧君泽点头。

魏知善微微挑眉,显得有些小兴奋:“万事小心……”

“知晓。”

-

萧君泽回到营帐的途中,就开始思考要怎么做,北魏皇帝的大营显然是守备深严,贸然行动,容易打草惊蛇不说,效果低下。

还是在攻打钟离城的局面里做手脚?

如今出城可不太容易……要是能混到他们身边就好了……

就在这时,突然有一名小黄门过来,说是要看个乐谱。

萧君泽随意拿出了一本文字谱,这是他昨晚回来就写好的,这时候的乐谱没有经过后世的发展,十分机械,就是写下按孔的指法顺序,既没有音阶也没有节拍标注,甚至连标点符号也没有。

但乐谱递给小黄门后,对方却没有走,而是看着少年无知的模样,冷笑一声:“你这奴仆,不会真以为自己有资格递上乐谱吧,速带着你那笛子,给司徒吹曲。”

“等等,狸奴是我的,便是冯司徒也不能随便抢我的奴仆!”拓拔璨急道。

“呵,奴奉的是陛下的旨意,拓拔佐郎,你这是要为了一个奴仆,与奴闹到陛下面前么?”那小黄门尖声问。

少年的脸在一瞬间涨得通红,看着萧君泽,又看着那宦官,一时间,眸中震惊、不舍、犹豫,还有彷徨,他抖着唇,很想如洛阳城中的纨绔那样,将他轰出营帐。

但一想到还在敌国手中的父亲,还要靠陛下来救助,他几乎将唇咬出血来……

就在他无助挣扎之时,萧君泽轻轻按住他的肩膀。

“请公公稍等,我这便去拿笛子,”萧君泽平静地收回手,看了一眼少年,嘱咐道,“我不在,你照顾好自己。”

说完,在少年伸手想要挽留,却又停住的姿势里,他拿起长笛与荷包,便转身离开。

“狸奴!”少年在身后的声音几乎撕心裂肺。

萧君泽听到了,但未回头理会,他飞快思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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