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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事说好了, 赵士程和王洋都很满意,而这时道路拥挤喧哗, 牛车走过去还要一点时间,趁有空,赵士程便随意和他聊起了这新镇的建设中的各种细节。

王洋终于得到可以可以在信纸外畅所欲言的机会,当然是有问无不答,细细讲了出来。

一年前的时候,那些饥民刚刚来到新镇,对一切并不报期望, 他们充满了警戒与攻击性,和本地居民们生出了不少冲突, 王洋最初还是当个和事佬,想尽力弥补双方间的冲突与裂痕。

但这用处不大, 两边都不觉得自己得到了好处, 反而觉得他在偏袒对面, 如果不是有乡军压着,会出什么状况, 真的很难说。

王洋当时反复翻看了和师父交流的信件, 最终决定把矛盾放到明面上来,而划分街区, 是为了让治理更加容易,毕竟那么多的人,不给他们找些事做,就会生出许多事端。

但这一步就遇到挫折——没有人愿意推举区管, 更没有人愿意去当区管, 在他们眼里, 这都属于是遥役, 而且是役法中最倒霉的差役,去给衙门跑腿办事,不但没有钱拿,若是出了什么事,还得自己掏腰包赔偿,这百年来,他们吃的亏数不胜数,就算是傻子,那也得长点记性了。

王洋当时做了许多保证,结果都是失败,正好,赵士程那时从京城回来了,便给他补习了一些骗人的、咳,是展望未来的套路和办法,王洋一开始是拒绝的,觉得这样的不好,回信说这样欺骗百姓非君子所为。

赵士程则直接了当地告诉他,团结基层就要想办法拉拢,那不是欺骗,只是把话说得好听一些,画饼充饥,那也得先画出来,这点都做不到,后边的事情,你也别干了,最重要的是,这第一波,民众不知此事好坏,选出来的人,反而会是一些胆大心细,有执行力的人,你以后可能都找不到这么好用的人才了。

王洋纠结许久后,觉得还是要先试试,于是便一个个街区地找过去,开始了演讲,画起蓝图,讲起故事,说起情怀,聊起将来。

他本就是个饱读诗书,才华不错的士子,讲古说今头头是道,引经据典信手拈来,那些连说书都没听过的农人哪里见识过知识的力量,一晚就被说得信心爆棚,有些人一时昏头,便自告奋勇,当了这个街管,这种人数溢出的好事,还让他很是挑三捡四了一番。

自信和积极都是由成功积累的,当底线被突破了,人生观和价值观调整起来就非常容易。

王洋从那一刻起,就开始有了一位优秀基层执政官的素质,各种谈心引导的工作都如鱼得水,很快把整个新镇的人心统一起来,发挥了十二分的潜能。

说到这里,王洋反复强调:“对了,我可是不骗人的,只是有些事情不说得那么明白而已。是有的人自己没有领悟到!”

赵士程鼓掌:“说的没错,这小镇有今天的成就,阿洋你功不可没!”

王洋本想说名是长辈才能唤的,你该叫的我表字符渤,但转念一想,师父自然是长辈,这样更显亲切,便默认了这个叫法,他矜持道:“师尊过奖了,都是您教的好。”

赵士程很满意,又问道:“这次的张叔夜的事情,你有什么大概的想法么?”

王洋微笑道:“张叔夜是显贵世家,又是蒋之奇门生,那么就是妥妥地变法一派,蒋之奇当年追随王荆公变法,算是能吏,观张叔夜行事,也是有济世安民之念,若是可以,当从此处入手。”

“这也是我看中他的原因,说来阿洋你也是士子,若是愿意,我可以推举你去太学,到时封个县尉在此,当是无碍,”赵士程有些不好意思,“至少比你如今当个里正强。”

大宋是没有镇长一职的,城镇一般是一县的县衙所在,小一点的镇子,其实还是属于乡村的编制,只有里正这个职位。

王洋断然摇头:“不必了,如今我在新镇做得很好,不想回到学舍,去搞什么八行取士,徒然浪费光阴。”

他如今已经不想走学舍的路子,而是准备用自己尝试走出一条可以富国安民的法子,而不是入朝去当童蔡之流的附庸。

赵士程点头,这就不得不赞如今的风气了,虽然理学被诟病的很多,但至少现在,主导的思想还是济世安民,为天下先,像范公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张载的横渠四句等等,都是天下读书人的信仰——有许多士子,都是以此为己任,虽然被蔡京画宗等人祸祸了不少,但在王朝倾塌之时,舍身取义,拼死抵抗的,还真是不少。

闲聊的时光里,车驾已经走到了那小衙门,王洋掀开厚帘,首先下车,然后伸出手,小心地想把老师抱下来。

赵士程断然拒绝,并且很灵活地跳下车驾,表示自己不是三岁小孩。

王洋忍不住调侃道:“我知晓,你今年六岁,再过些日子,就七岁了。”

赵士程噎住,生气地瞪了他一眼,转头走进了门里。

王洋忍住了笑,跟着走了进去。

……

张叔夜父子还在厅堂里等待,他们倒也不闲着,不知从哪找来了一些旧的小报,正在一一翻看,那神色真的是十二分的认真,已经进入了浑然忘我之境。

赵士程跳到椅子上看了一眼,发现张叔夜看的是政务版,而张伯奋看的是财经版,啧,这爱好差距这么大,这父子两平时一定没有什么共同语言!

而王洋一进去,那坐堂的青年便主动迎了上来:“王里正,你回来了?”

王洋点头,自然地和助手说起了政务,新镇虽然小,但多得就是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把这些小事解决好了,才有这么迅速的发展。

青年那声“王里正”仿佛打开了什么开关,让沉浸在其中张家父子同时回过神来,看向来人。

张叔夜看着如此年轻的王里正,脸上闪过一丝困惑,然后又浮起钦佩,一个二十三四的年轻人,还没有他的儿子大,却能治理出这样一番事业,实在是让他感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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