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嗞——

伴随着一声刺耳的警笛声, 通往羁押区的铁门被推开了,有人吆喝了一声,“师医生, 走啦?”

“嗯, 走了。”

身穿橘黄色囚服的男人回头说了一声, “有缘再见啊。”

“一定一定,以后找你拉双眼皮啊。”

一阵轻松的笑声响起:这里是拘役所,羁押的大都是轻刑犯,犯人当然往往也很老实——多数都是一些醉驾无伤亡、打架未致轻伤的小案子,大家都想着老实表现, 争取早日缓刑出去,人员流动也快, 环境甚至比看守所还要再干净一些。每当送走一个狱友, 环境就会充满喜庆和期冀, 他们中刑期最长的大概就是师雩,他被结结实实地拘役了三个月, 并且并不适用缓刑。

“师医生,这一下算是放心了吧?”

给他办手续的小狱警语气也很亲热, “总算是结束了——身份证也换了, 护照也换了, 就是以后出国可能没那么方便……不过, 总算以后可以抬着头做人了, 是吧?”

“是啊, 终于可以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师雩说, 他摸了摸头顶,这是一个新养成的习惯,小刑警看了也笑,“都三个月了,还不适应新发型?”

之前被羁押期间,没有强制理发,这个‘劳改头’,是进来拘役所以后新剃的,剃得短短的,露出微微发青的头皮,看起来一下就改变了师雩的气质,不再是那个高冷的都市精英,反而好像多了一丝为非作歹的戾气——但,也因此让他比从前要更显得年轻。大概是因为在拘役所很少晒太阳,他的皮肤比三个月以前更白了不少,换上入狱时穿的T恤和牛仔裤,把背包甩到肩上,瞧着甚至有了那么一点青涩大学生的感觉。

“给,手机电已经帮你充好了。”

人帅就是待遇好,窗口小姑娘很贴心,提前帮他拆封手机,电充满了,“你叫车就定位到我们对面的超市好了,定位在拘役所,很多司机不接单的。”

“好,谢谢了啊,要是真的想割双眼皮,找我——我的关系,给你打八折。”

“真的啊?”小姑娘顿时笑靥如花,“那谢谢师医生了啊!”

她冲他挤挤眼,压低声音,“亏得我每次都给你分个最大最漂亮的苹果!”

“噢?真的吗?”师雩也压低声音,“我还以为是我的错觉呢!”

两个人哈哈大笑,师雩拿起手机,一边定位一边走出拘役所,刚走出去,就被风吹得颤抖了一下:拘役所里有空调的,倒是忘了,虽然过了春节,但天气还冷,羽绒服不拉是肯定不行的。

把羽绒服拉到下巴,顺便戴上毛线帽:拘役和有期徒刑不一样,每个月甚至可以回家一两天,所以东西都准备得很齐全,师霁从包里摸出他的UGG触屏手套,把释放证明给门卫看过,走出拘役所小小的门脸,一边解锁手机,一边心不在焉地扫了街面一眼。

天气还冷,拘役所也不在主干道上,这整条路除了拘役所以外,都是厂区、创业园区,唯一人流量较大的就是零星几家小吃店,还有拘役所对面的小超市,大部分家属来探视都从这里买补给,所里的小超市也从它家进货,所以算是这条市郊小路的地标。

师雩一边玩手机一边走过去,先看看微信,1000多条未读信息,他滑了一下,索性都不看,又点开滴滴——

“咳咳!”

有人在他身后用力地咳嗽,两声不够,还有三声,“咳咳咳!”

他回过头看——这是一个漂亮姑娘,只是站得远,他刚才没有注意,扫过去就觉得不是熟人。

她穿着一件剪裁得体的名牌羽绒服,肩上挎着黑白色的流浪包,脚上穿着Air Jordan黑红脚趾,细腿裤,长发飘飘,柔顺地披在脸侧——她有一双又大又明亮的眼睛,双眼皮做得很漂亮,又翘又挺的小鼻子,精致得不行,尖尖的小下巴,下颚线简直就是雕塑,在现实中看起来就已经这么漂亮,如果上抖音,绝对又是个网红女神——

这个漂亮的姑娘站在一棵大树旁边,笑嘻嘻地看着他,双手盘在胸前,眼睛里透着狡黠,欣赏着师雩脸上的表情变化。——惊异、喜悦,不,怎么能简简单单地用喜悦来形容?这不亚于刮开彩票发现自己中了头奖,这是一种你已经对整件事完全绝望以后,忽然间峰回路转才会主宰你的情绪——但,他终究已经三十多岁了,已经习惯了收敛自己的情绪,把真实心情秘密藏起,不再外泄——

“啊!!”

终于,师雩能出声了,他痛心疾首地喊着,跑到这个漂亮姑娘身边。“你怎么整容了啊!你怎么整了啊!”

这个S市最知名的整容医生几乎都快哭了,他几乎是控诉地说,“是不是把颊脂垫去了啊!为什么啊!娃娃脸明明很可爱很显小的啊!”

“是不是还隆颧骨了?不要啊!”

“还有你的虎牙呢?虎牙拔掉了?天啊!何必呢,胡悦,何必呢?你以前笑起来的时候非常俏皮的,现在呢?没有了啊,没有了啊!”

“眼睛,眼睛我看看,是不是开眼角了——双眼皮做了吧,做了吧?啊!!!为什么呀!你以前很可爱很好看的啊!现在完全一点个人特色都没有了,变成网红脸了啊!”

当《美女的烦恼》在现实中上演的时候,男朋友的反应会怎么样?大概,比起欣喜若狂,更写实的也许是眼前这位的抓狂吧。胡悦一边笑一边打开他要细看的手,“不是说我很丑吗?不是说我需要一系列整容手术吗?你崩溃什么啊,不该开心吗?”

“我开心什么啊!——你不会之前去做手术,所以才没来庭审的吧?崩溃啊!”师雩几乎眼泪涟涟,“是不是还打了瘦脸针?下颔线怎么这么清楚?还做了吸脂对不对,那个很痛的!还要戴面罩,你是疯了吗——”

吸脂手术做完,不但疼痛,而且其实禁不起很用力的碰触,思及此,他的动作轻了点,但仍在努力细看,“鼻子呢?鼻子是假体还是缩鼻手术,还是一起做——等等!”

他皱起眉,又仔细地看了看胡悦的脸,搓搓手套,再看看胡悦漂亮的大眼睛,看着它其中闪烁着的邪恶的笑意——

师雩脱下手套,又擦了一下胡悦的鼻子,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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鼻子,搓搓手指——一片黑,阴影粉。

再眯起眼,仔细端详片刻,果断出手一撕,颧骨处被他撕下一块硅胶,伴着胡悦的尖叫,“疼啊!”

另一侧如法炮制,颧骨瞬间平了,长发挽到耳后,少了遮掩和对比,颊脂垫带来的娃娃脸瞬间重现江湖,颧骨处两团原始肤色,让整脸的阴影都曝了光:下颔线为什么那么平,还不是阴影打得好,鬓发遮的好呗?阴影加高光,平地都造山给你看,亚洲四大邪术当是说假的?

额头?硅胶垫,眼睛,双眼皮贴,在医生明察秋毫的双眼下,还有什么能逃得过他的审判?师雩出手如电,假睫毛、双眼皮贴,chua地一声全部撕掉,胡悦又回到那熟悉的样子——只是比平常还要丑一点,因为她一脸被撕得乱七八糟的底妆。“你有病啊!难得打扮一次,见不得人好?”

对她怒气冲冲的控诉,他不以为意,泰然处之,“花里胡哨,何必?丑就是——”

话刚出口,师雩心底忽然一打鼓,也是福至心灵,他忽然想起三个月以前的对话。

‘可是,你连我最在意的东西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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