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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南北走向的山脉和它们边上的上升气流组成了一道空中高速,那么猛禽大群就可以被看做是坐在同一辆长途汽车上的旅客。

大家坐了同一班车,下车的地点却各不相同。

从北京往南飞出三百公里,约莫是纬度足够低、气候也合适了,渐渐地就有猛禽从大群中脱离,去往自己熟悉的越冬地点。

不过一路上总会有从其他方向飞来的猛禽加入其中,就这么减减加加,等大群进入四川盆地时,规模不仅没有缩小,反而更加庞大。

重庆观鸟者记录下两个“万猛日”,超过八个“千猛日”,由此他们推断出近年来国内的环境治理卓有成效,猛禽种群数目进一步上升。

安澜发现大群在四川盆地发生了一次分裂。

这回不是一小撮一小撮地离去,而是真真正正有半数大鸟像散掉的蒲公英一样朝四面八方荡开,不出两日,原本遮天蔽日的迁徙大部队就严重缩水。

可是猎隼夫妇还在继续赶路。

看它们俩这么老神在在,一副不用看导航的老司机的模样,安澜也就放下心来,还有兴致和沙乌列联系联系合作技巧。

两只大金雕鸟鸟祟祟地从大群外围约四五十米的落单位置往前追到大群背后,然后采用交替追逐和急速上升的手段,把一只深色凤头蜂鹰撞得失去平衡,打着转栽落下去。

其他凤头蜂鹰顿时叽叽呱呱叫起来,连忙加快速度想逃脱两个恶霸的魔爪。凤头蜂鹰是大部队里的主力军,它们这一加速,带着整个大群也快了不少。

被拍晕的小可怜在四百米高处恢复知觉,沙乌列还想下去找它继续“玩耍”,安澜却看上了飞在队伍另一侧的浅色个体。

没错,同为凤头蜂鹰,大家的长相却天差地别。

因为战斗能力弱,容易被其他猛禽抓走吃掉,凤头蜂鹰只好使用拟态大法。

有的长得像花雕,有的长得像白腹隼雕,有的长得像蛇雕,有的长得像鹰雕……

总之宗旨就是谁能打长得像谁,能骗一个是一个。

简直枉为猛禽。

不过它们有个非常可爱的习惯——吃完蜂类大餐后吃不完兜着走,和鱼鹰一样,常常能看到带着蜂巢在天上飞然后被嘴馋同类团团围住的“受害者”。

安澜盯上的就是这么一只。

倒不是准备杀鹰吃鹰肉,主要是想得到那个个头挺大的蜂巢,不看看有没有蜂蜜吃,金雕能不能吃,又好不好吃。

于是两分钟后,她像前几天抢劫鱼鹰一样飞过去抢劫了蜂鹰。

对方敢怒不敢言,叽叽呱呱地叫了一阵,没过几天就找了块越冬区域飞走了,也不知道是真到了目的地还是不想再和往年基本碰不到的金雕大魔王待在一起。

安澜很是失落。

然后扭头去抢劫了一只抓着翠青蛇的白腹鹞。

跟群飞到更南边地带的时候,她才放下玩心,渐渐有点担忧起来——猎隼夫妇不会是那种要一路飞到东南亚的勤奋大鸟吧?

好不容易回来了,她可不想从另一边再穿出去,而且飞了那么久确实也有点飞累了。

这两夫妻一个还翅膀不灵光,靠着地形造就的气流高速公路,竟然一点飞不累的吗?

安澜头一次产生了自我怀疑。

好在猎隼夫妇在两天后扭转方向,和其他一部分猛禽一起脱离大群,朝记忆中的越冬地点飞去。两只金雕紧随其后。

最终的落脚点在纳帕海。

四只大鸟在香格里拉又做起了邻居,这回没有鸟巢,只有模糊的领地边界,沙乌列偶尔会在食物短缺时驱逐猎隼夫妇,大多数时候还是当做它们不存在,任凭安澜飞过去和它们在高空齐齐挂一会儿。

不过到了第二年开春,猛禽启程向北方折返,分别就无法避免了。

安澜在自己想好的安家地点脱离大群。

当她忽然转动尾羽转换方向时,猎隼夫妇做了一段非常短暂的盘旋,而还在惯性往前飞的沙乌列却鸣叫一声,然后放慢速度折返回来。

大金雕没有给她任何情绪动荡的时间。

它就像干了一件非常自然而然的小事一样,离开了大群,偏离了迁徙路径,放弃了熟悉的土地,选择了留在伙伴身边。

如果安澜现在还是个人类,她可能已经用拥抱把沙乌列勒死了,但她并不是人类,所以只能在落地后凑过去一点,试图和漂亮姐姐贴贴——

然后再一次被毫不留情地拒绝。

说真的,因为被屁股对着的次数太多,她都快记住沙乌列每根尾羽的细微差别了。

但这一次她没有半点失落,反而兴高采烈地重新起飞,穿梭在峭壁之中,寻找着适合用来搭房子的合适洞穴。

哲人曾经说过——

生活要有点仪式感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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