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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头忽然涌起一阵难以自抑的悲意,不防眼泪夺眶而出。

她忙仰起头。

张洛看着他,“你竟然会为他哭?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说着抬起手。

杨婉往边上一避。

“不要碰我。”

“哼。”

张洛哼笑了一声,“杨婉,我这几年一直在东奔西走,没有过问过你的事,前几日父亲问及你,我也在想,如果我早几年娶了你,让你呆在我身边,好好地管束你,你是不是不像现在这个样子。”

“管束?女人在你眼里是什么?”

这句话杨婉几乎脱口而出,说完之后脑中却腾起一阵苍白的无力感。

在六百年前对张洛说出这句话,根本毫无意义。

她正想再开口,身后忽然传来杨伦的喝声。

“张洛!”

杨婉侧身,见杨伦快步从会极门上走了过来,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向旁边一拉,将她挡在自己身后。

“你要做什么,这里可是内廷!”

张洛往后退了一步,“杨侍郎不用如此,令妹品性,满城皆知,我也嫌脏。”

说完转身便往门外走。

杨伦气得喉疼,正想去追,却被杨婉拽住了袖子。

“让他说吧,又不会少一块肉。”

杨伦转过身道:“他对你动手了吗?”

“没有。”

“那你怎么哭了。”

“我没哭……”

杨婉忙抬袖揉了揉眼睛。

杨伦有些无措地看着杨婉。

以前在家的时候,杨婉倒是经常对着他哭,可自从把她从南海子里接回来,这还是杨伦第一次看到她红眼。

“我去问张洛!”

“好了哥!真没事,你不要在这个时候跟他过不去。”

她说完被扯地一个踉跄,杨伦忙回身扶住她,低头看了看她的脸,“他没伤着你就好,不然哥哥不会放过他。”

杨婉点了点头,“我知道,谢谢哥哥。”

杨伦见她止住了眼泪,直身算了算时辰,又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哦,胡司籍命我过来,在通集库有差事。”

“了结了吗?”

“了结了,我刻意在等哥哥。”

杨伦听完,朝后退了一步,“想问邓瑛的事,是不是。”

“嗯。”

杨伦绷着下巴,看着杨婉沉默了一会儿,终是开了口。

“今日司礼监已经从刑部大牢把他接回来了。”

“他伤重吗?”

“他没有受伤。”

杨婉一愣。

“将才张洛说……”

“本来是要用刑的,但是,张先生来了。”

杨婉突然想起,张展春好像死于贞宁十二年五月,但至于是怎么死的,历史上没有记载。她忙问道:“是张展春张先生?”

杨伦点了点头,“具体的,你自己去问邓瑛吧,不过这一两日,他可能不大好。”

“为何?”

杨伦低下头,“张先生为了救他,自己认了山东供砖一案的罪。他教养了邓瑛十年,是邓瑛最尊敬的老师,如今为了他身陷牢狱……哎……”

杨伦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行了,我要出宫了。娘娘和殿下还好吗?”

杨婉没有说话,只是怔怔点了点头。

“照顾好他们,最近……朝局不稳,娘娘难免也会听到些消息,你替我好好解释,不要让娘娘过于忧心。”

杨婉跟上几步道:“哥,你们不要查这件事情了。”

杨伦回过头,“婉儿,邓符灵和张先生不怕死,我们也不是怕死的人。不论陛下如何,总要让世人百姓看见,我们这些读书做官的人,对大明朝的心。”

——

旁观历史,即有悲悯。

但若身在其中,仅仅悲悯……好像是不够的。

杨伦走后 ,杨婉拢着袖子往五所走。

在宫道上遇见正上值的李鱼,他看见杨婉,忙偷溜下来道:“可见到你了。”

杨婉咳了一声,“怎么了。”

李鱼道:“邓瑛回来了,整整一天都没有开门。我喉咙都喊破了,他也不出声。我怕他人出什么事。他在宫里也没别人管他了,你不是喜欢他吗?去看看吧。”

一阵风从宫道上灌来,吹起杨婉的裙摆。仆仆红尘拂面而来。

杨婉拢了拢衣,“你们那儿有面吗?”

“面?”

“对,现成的。”

“有。”

“那炉子呢。”

“炉子也有,在护城河的大杨柳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