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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臣难过,儿臣愿意听皇阿玛的话,跟着和娘娘,可是顺娘娘跟儿臣说,儿臣的额娘……额娘……就是因为皇阿玛要把儿臣过继給您,才病死的……如果儿臣跟叫了您母亲,那额娘一定不会原谅儿臣的。”

他终于把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搂着王疏月哭成了个泪人。王疏月抚着他的背,帮他顺着气儿。心中十分心疼。

“立嫡立长”太后与皇后也许从来都没有真正放心过,哪怕皇后已经有了身孕,还是不敢把大阿哥放在她身边。可是,这样骗一个孩子,这样离间他们父子之间本就脆弱的关系,当真有必要吗?

王疏月搂紧了大阿哥,她并不想去跟这个孩子解释什么宫廷复杂人心险恶,她压根就不忍心告诉这个孩子,他被人视为棋子筹码的真相。

“我们大阿哥不哭,和娘娘不会让你皇阿玛逼你叫我母亲的。我们大阿哥,只有成妃娘娘这一个母亲。你以后啊,还是叫我和娘娘,我啊最爱听大阿哥这样叫我了。”

大阿哥缩在她怀里,渐渐平息下来。

纯粹的真心带来的安定感,无论什么时候都令人贪恋。她不因为子嗣名分不定而放弃对他好,纵然他还是个孩子,也明晰地感受到了王疏月的那颗心。

他抱住王疏月不肯撒手。

“和娘娘,您真的不逼儿臣叫您母亲吗?”

王疏月低头望着他。温声道:“是啊,你不要和娘娘,但和娘娘要陪着大阿哥。和娘娘答应了你额娘,一定一定,要维护好你,不要我们大阿哥以后受一点点伤害。哪怕大阿哥要跟着顺娘娘生活,和娘娘,也会给大阿哥做茯苓糕,看大阿哥写大字。所以……”

她扶着他直起身。含笑望望着他的眼睛。

“所以,大阿哥哭够了,明日就不要哭了。和娘娘陪着你去给你皇阿玛认错去。和娘娘保证,绝不让你皇阿玛吼你。”

大阿哥脸上还挂着泪珠子,听她这样说,又鼓起了嘴,跪直身子。

“不,我也要保护和娘娘,绝不让皇阿玛再罚您跪。”

王疏月摸了摸他的脸。

“你不会再不理和娘娘了吧。”

“不会。”

“那你生你皇阿玛的气吗?”

“儿臣不敢。”

“来,那就听你皇阿玛的话,跪好。和娘娘陪着你。”

整个一夜,王疏月都没有和眼。

奉先殿应该是紫禁城之中,最与王疏月相龃龉的地方。

正如他们身处的这间宫室旁,供奉的正是大清开国皇帝和他的皇后。这位皇后,也就是那位为维护皇族血脉纯正而在神武门后立下:“缠足女子不得入宫”的铁律的女人。几十年后,他的子孙后代,虽已经令她的懿旨蒙尘。但汉女仍就不得为正妻,整个紫禁城,甚至整个朝廷,仍旧对王疏月有诸多猜忌和戒备。

除了皇帝,和此时她眼前这个孩子。

孩子总是忍不住困的,跪到半夜,就靠在王疏月的身上睡着了。

后半夜的时候,何庆来了一次,抱来了一条毯子来给大阿哥盖上,王疏月认出来的,正是养心殿西稍间的那一条。

何庆轻手轻脚地走到王疏月身边。

“小主子睡得真好。”

“是啊,太累了。主子还没歇吗?”

“没有,主子原本是躺下来了,但听上夜的人说,三更天都没有睡踏实,这会儿已经起来,去南书房了。”

王疏月算了算时辰。“还不到四更天啊。”

何庆道:“王老大人已经在值房里了,今儿是要叫大起的,许是万岁爷去乾清门前还有事要跟王大人议吧。和主儿……您……”

他指了指大阿哥,“您就这么抱了大阿哥一夜啊。”

王疏月低头看向大阿哥,他恐怕真的是累了,一张小脸睡得红扑扑的。口水都要流出来,王疏月连忙用绢子替他擦了擦,一面应了何庆一声。

“嗯。”

何庆笑了笑:“小主子呀,您说您多有福气,万岁爷罚您跪着,和主儿啊,就护着您这么睡着,难怪万岁爷要跟小主子吃醋了。”

“吃醋?”

何庆撇了撇嘴:“和主儿,您在啊,咱们万岁爷就睡得安稳,您不在啊,他就能二更天起来瞧折子,万岁爷要是知道您今儿护着大阿哥睡得这么自在,管保气死。”

王疏月被他那说话时挤眉弄眼的样子逗笑了。

“咱们已经被皇上罚得跪了一日了,怎么还跪得动,您可别说出去,只说我和大阿都规矩着呢。”

正说着,怀中的孩子从毯子里伸出手来,嘟囔一声睁开了眼睛。

“哟,小主子醒啦。”

“何公公。”

他唤了何庆一声,又看向王疏月。

“和娘娘,什么时辰了。”

“快四更了。再睡会儿吧。”

大阿哥坐起来,揉了揉眼睛。

“不睡了,要去给皇阿玛请罪。”

何庆笑了:“阿弥陀佛,小主子您可算发慈悲了。”

王疏月道:“外面还在下雪吗?”

“下呢,下了一整夜,路上都积了半腿高的雪了。奴才过来的时候,乾清门和月华门都在扫雪。奴才让人给您和大阿哥传辇吧。”

王疏月摇了摇头:“不用,备一把伞,我牵着大阿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