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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朕出宫已久该回去了,”皇上站起来,顺手将桌面上的秋蟾桐叶玉洗拿上,在掌心中掂了下,同吴思圆说,“这个朕喜欢,就先拿走了。赶明个朕把朕那个白玉荷叶式笔洗拿给你。”

吴思圆立马道:“谢皇上。”

吴思圆把司芸送到府门口,一直站在台阶下目视司芸的马车走远才松了口气,心道总算把这关渡过去了。

她出了一身的汗,中衣背后全湿透了。

伴君如伴虎,不止长皇子是老虎,司芸也不是只小猫。

司芸是低调出宫,连马车上都没挂上象征着皇家身份的明黄灯笼。

回宫前,司芸特意绕了一下路,马车远远停在谭府对面的巷子口。

宫侍撩起车帘,司芸抬眸朝外看过去。

离那么远,司芸都能感受到谭府的那份喜庆热闹气息,宾客们欢笑的声音远远传来,虽听不清说的什么,但却知道她们心情极好。

司芸把玩着手里的秋蟾桐叶玉洗,这玉洗是真的不错,手感温润让人摸着爱不释手。

可惜……

司芸将玉洗随手抛给宫侍,淡声道:“毁了吧。”

她让宫侍落下车帘,懒洋洋地往后一靠,眼睑顺势垂下,声音听不出多余情绪,“回宫。”

“是。”

马车远去,谭府的热闹依旧,直到晚上亥时左右,婚宴上才陆续有人离席。

谭家主子们在门口将客人送走,谭府下人则是打扫庭院里的狼藉。

直至子时末,谭府才算真正忙完。

府邸里安静下来,唯有挂在主院里的灯笼火红热闹依旧。

在这片深夜寂静中,司牧从梦中惊醒坐起来,满头是汗。

那种光亮逼近,热意舔舐身体的感觉过于深刻痛苦,以至于他忘不了。

忘不了前世皇宫的满天火光,忘不了在敌军铁骑下挣扎哀嚎的百姓,亦忘不了亡国的那份悲恸跟愧疚。

终究是他辜负了母皇,辜负了她的期望,辜负了大司的将士们跟全部百姓。是他不够坚定,是他过于在乎世人的目光,这才误了国。

司牧单手捂着胸口,还没等那份绝望内疚的痛苦情绪蔓延开,便感觉到脸上有凉爽的清风拂来。

温柔的风将脸上热意吹散,将他满头汗水冷却下来,把他从真实跟梦境中拉出来。

司牧恍惚了一瞬,呆愣茫然地顺着风拂来的方向看去,哑声喊,“阿柚……”

“嗯。”谭柚手腕转动,拿着蒲扇给司牧扇风,温声问他,“做噩梦了?”

她独有的不疾不徐的说话语调,让司牧狂跳的心脏缓慢平息。

几乎是司牧刚从床上惊坐起来,谭柚便醒了,她伸手将床边的蒲扇拿过来,轻轻给他扇风。

司牧呆呆点头,浓密的眼睫落下,“好可怕好可怕的噩梦,梦醒后心脏都是疼的。”

谭柚拿着巾帕,凭借直觉跟猜测司牧坐起来的高度,给他擦拭额上汗水,“那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她也没跟他说梦都是假的,也没问他什么梦,只问她自己现在能为司牧做些什么。

谭柚也许不懂花言巧语的浪漫,可她给的都是简洁又直接的关怀。

“抱抱我,”司牧心里一软,伸手环住谭柚的腰,将自己贴在她怀里,低声说,“我好难受,抱抱我就好。”

以前都是胭脂抱他,现在换成谭柚,司牧这才发觉女人跟男子的身体是真的不同。谭柚的怀里是柔软的,带着沐浴后的清爽冷香,能起到安抚人心的作用。

司牧紧紧环着谭柚,垂眸轻声说,“阿柚,我去把灯点上吧,我渴了。”

因为刚才谭柚的巾帕擦到他鼻子上了。

司牧在谭柚怀里蹭了蹭,昂头亲了下她的唇瓣,“我刚好下去喝水。”

谭柚轻拍他后背,将腿蜷缩起来给他让出路,“好。”

司牧在夜里是能看得见的,哪怕看不到人的具体表情也能看到人的大概轮廓。

谭柚好像就不行,但她依旧迁就着自己,把屋里所有的烛台都熄灭了,连带着院子中能映进屋里来的灯笼,都找人取了下来。

所以她给他擦汗的时候看不见他的额头在哪儿,只凭着感觉摸到了鼻子。

司牧抿唇穿鞋站起来,走到床头不远处的灯架那儿。

他不喜欢夜里有光,因为任何光亮都能让睡熟的他想起那夜滔天大火,所以司牧多数时候都是蒙头睡觉,既看不见任何光亮,又感觉狭小空间里的自己足够安全。

现在,他伸手拿过火折子,将灯架上的烛台点亮。

微弱的火苗在黑夜中摇曳往上,从小小一点的红色光亮变成一簇火花。

随着烛光亮起,司牧看到的不是山河破碎国破家亡,也不是灼到眼前的炙热火光,而是满目喜庆吉利的大红色,这抹红色彰显着屋里主人对喜房布置的认真跟仔细。

今夜,是他跟谭柚的大婚夜。

司牧呆愣地站在灯架前,一时间有些恍惚,眼底的通天火光变成了眼前的红色,耳边的厮杀惨叫声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今天震耳欲聋的唢呐声。

那声音在耳边极为聒噪霸道,像是要把他脑海里其余的想法跟声音都挤出去,只留下那简单又欢快的“抬花轿”曲子。

司牧忍不住跟着脑海里的旋律轻轻哼,心情好像轻松了许多。

他把火折子熄灭放回原处,又端来两杯清水坐在床边,他一杯,谭柚一杯,两人就这么面对面轻轻抿着。

“阿柚,我们明天要早起吗?”司牧好奇问。

谭柚摇头,“不用,祖母说你难得休息,让你睡个好觉,不准任何人来打扰,你什么时候睡醒,谭府什么时候敬茶。”

司牧眼睛一下子弯起来。

他往前蹭,将下巴搭在谭柚肩上,低低软软地声音说,“阿柚,我做完噩梦心脏好疼,像是浸水后的棉花枕头,又沉又重,闷闷的不舒服。”

谭柚侧眸问,“要叫大夫吗?”

“想让你帮我揉揉。”

两人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司牧微微往后退一些,单手撑着床板看谭柚。

他像是无师自通,又或是跟谭柚平时的接触中总结出来的经验,每每他想做点什么的时候,都会这个姿势,昂脸抬眼看她。

既无辜乖巧,又单纯无害。

昂头看你,放低姿态,满心满眼都是你。

司牧把这个动作拿捏的极好,以至于谭柚主动把自己说看大夫的话忽略掉,抬手掌心贴在司牧心脏处,轻轻揉。

司牧得逞地眉眼弯弯,“还是疼,可能要亲一下才能好。”

谭柚,“……”

谭柚俯身亲他心口。

司牧皱眉,白净的小脸上全是不满,“你亲的是衣服,不是我。”

“殿下。”谭柚缓声唤他。

司牧委委屈屈地坐直了,头低下来,“我知道,要节制。”

正经老实不过一瞬,他就扁着唇鼓起腮帮子,拿凤眼眼尾看她,余光一扫一扫地看过来。

谭柚抬手捏眉心,掌根掩住嘴角笑意。

她悠悠叹息,“你啊。”

司牧乖乖的等着,谭柚单手撑在司牧身侧,偏头吻上司牧水润的唇。

“明天不想早起?”谭柚问。

司牧杯子已经放在床头不碍事的地方,两只手环上谭柚的脖子,“嗯。”

谭柚轻声笑,吻司牧薄薄的眼皮,低声问他,“那你希望我怎么吻你心口?”

自然是撩起衣服吻。

床帐落下,床柱晃动。

今晚后半夜司牧没再要求关灯,也没把自己缩进被子里,他尝试把自己的脸埋在谭柚怀里睡觉。

翌日清晨,硃砂过来收拾床铺,看见谭柚枕头湿了大半,诧异极了。

他扭头看司牧,“主子您昨晚哭了一夜吗?!”

硃砂有些生气了,跺脚瞪向主动去净室那边换衣服的谭柚,“驸马也太不节制了!”

第一天就这么折腾长皇子,往后可还了得!

司牧,“……”

司牧心虚地眨巴眼睛,巾帕敷在脸上遮住腮上的红晕,跟着含糊谴责,“就是,太不节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