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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绎从他袖子掏出那张纸,扫了一眼:“这是你要送给曹问青的信? ”

林荆璞颔首:“不止这个,到时还有口信,曹将军自会明白如何行动。”

纸上写得一具清单,写得隐晦,魏绎看得不是很明白:“这几个数是何意?”

“火|药的用量。”

“火|药?”魏绎不禁蹙眉。

林荆璞:“十月初五是你朝祭祀大典,要将军火案的引线扯出来,且让事态一发不可收拾,我们必得趁着在祭祀大典当日有所图谋。别忘了,火门枪不可单独使用,枪筒中得塞上火|药才有威力。可火|药又是朝廷管控的物资,要让三司立案顺藤摸瓜查出邺京城内的火门枪,不妨从这入手。”

魏绎问:“既是朝廷管控的物资,那曹问青的火|药从哪来?”

“这你不用管,”林荆璞说:“军火是重赀,这些年想造火门枪的不止燕鸿一人,只是没造成罢了。”

魏绎不觉脊背一凉,无奈地一笑,“好险,朕脑袋差点要被大炮轰了!”

他看了眼林荆璞,又正经了几分,道:“这计谋是好计谋,可你是打算炸了北林寺?”

“如何,舍不得你的皇庙了?”林荆璞淡漠如斯。

“魏天啸平生罪孽多,所以登基后信奉佛法,北林寺里供奉的神像都是拿真金做的,还存了不少舍利子与佛骨。但朕的老子早死了,朕不信佛。你要玩,通通炸了便是,只要你尽兴,朕也没什么可心疼的——”

魏绎眼眶微低,半开玩笑道:“只不过此物威力甚大,可千万别玩过了火。”

林荆璞挑眉一滞,又淡定地将那信收好:“所以得控制好量,我会让人事先将火|药埋在几间神座底下。炸菩萨,不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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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书省近日忙碌,这头新得了关于两州灾情的旨意,又有一堆公文要拟定。

而商珠自三月前被发派至昌英殿修官书,官牌子还挂在中书省,可至今未被召回。她书写远没有昌英殿的其他翰林学士来得快,趁着午歇,还在奋笔不停,免得耽误了修书的进度。

午后,燕鸿携柳佑来了趟昌英殿附近办事,见到她一人独身在昌英殿的后院晒书。

商珠起身拿香帕擦汗,见到燕鸿,忙捋下衣袖,上迎行礼:“下官参见燕相。”

并非是生疏,只是这在宫中,商珠还是得以下级之礼待他。

燕鸿肃面,让她起来。

柳佑也朝她一拜:“商侍郎有礼。”

商珠知他是中书省新提拔上来的官员,多留心了一眼,也以礼回之:“柳纪要。”

燕鸿低眸瞥见她指上多了几处茧,本就不大的手被磨得通红,肃声问:“如今昌英殿中用的是什么笔?”

商珠拱手将茧藏了起来,对答如流:“回燕相,都是廊州产的上等新毫,与中书省所用的一致,软硬正好。只不过修书批注的字小,写起来还是会稍许费力些。”

燕鸿又问:“近来《地舆表》修得如何?”

“已在校订了,能赶在国典之前交付御书局刊刻,不日便要着手修纂《御定咏物诗选》。”商珠道。

燕鸿面色稍缓,提点道:“修书一事虽十分枯燥,可这也是关乎朝廷大统的盛事,不容小觑,大国之规制要于官书中彰显,必得务实求真,重勘校考据,摒弃前朝的空谈之风,才能引导朝野的士林风气。要治国,得先治学。你此番过后,也能长进不少。”

商珠恭敬应着,一如从前。

这殿内的高砖枯树很是萧条苍白,死气沉沉,可却衬得她俯仰生姿,满地的书页被风拂动,官袍上只惹了书香,不染一尘。

燕鸿老眉轻垂,柔和了些许,唤她乳名:“珠儿,国典之期将至,中书省也缺人手,你可想回去述职赴任?”

“学生……”商珠听他和蔼的语气,眼眶忽有些湿润,行礼幅度更大了些,微微哽咽道:“学生想做个有益于天下之人,如今,老师还能遂我心愿么?”

柳佑听了皱眉,欲以巧言与之辩论。

燕鸿抬手拦住了他,望着商珠,沧桑灰白的瞳中映出了当年自己的模样。燕鸿少年之时,也曾有荡九洲、救万民,千金不换男儿膝的意气风发。

这才是他一直以来爱惜赏识她的原因。

江山之中人才辈出,皇帝都不缺,更不缺谋士与良将,可纯粹立世之人少有。

燕鸿欣慰苦笑,心想这权势高处也承不住这岁月逝去的沉重,说:“你要走殊途也罢。珠儿,保持你的赤忱之心,至老,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