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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劫期首领已死,此次兽潮大势已去,树倒猢狲散,戾气渐散,凶兽开始退了。

风澈在满城的欢呼中看向姜临,他左手负剑,背到身后,空气中的血腥味浓厚繁杂,风澈没来由地觉得,有一股很熟悉的清甜混杂在其中。

姜临的手还在出血,而他本人像是感受不到疼痛,还在极力强撑。

风澈皱着眉,薄唇抿出一条血线。他估摸着刚刚恢复的灵气,抬手施展出一个短距离的“缩地成寸”。

他带着姜临闪身到了议事殿门口,借着殿门口的烛火,瞥见姜临终于苍白下来的脸色。

离开人群,姜临倒是强撑不起来了。

他一阵旋风似的推开殿门,将姜临拽了进去。

议事殿并不大,此刻无人,连半盏烛火也不曾有,风澈手一挥燃起桌旁的烛火台,借着火光一脚踹开碍事的花盆,抽出椅子,把姜临按到了椅子上。

风澈脚一抬踩在了椅子边,将手肘放在膝盖上。他微微低伏下身子,这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姜临的手腕,想看清伤口。

那只被剑意割得千疮百孔的手,只瞧上一眼已经让他担忧,这样细细看上去,更添了一阵强烈的怒意。

茶色的眸子闪动着细碎剔透的光,风澈瞳孔深处似乎有一把大火正熊熊燃烧着。

他手中抬起翠色的阵图,柔和的木元素散发着生机,绿色的光华缭绕流转其间,飞速修复着姜临的伤口,趁着修复的间歇,风澈这才咬牙切齿地问:“姜少主,你不是说你没受伤么?”

姜临神情有点懵,像是刚刚被木元素的阵图灼了眼,抬起眼时还带着一丝茫然:“确实……没有,小伤而已。”

他说这话时自己都觉得心虚,左手下意识地想要缩进衣袖里,却被风澈握着手腕,和风澈较劲的途中,他微微动了动。

风澈这个角度将他优渥的眉骨线条一览无余,其下挺拔高耸的鼻梁高光处淡淡地散着莹莹微光,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中忽闪的神色。

风澈看着看着,脑子里面就蹦出了一句“秀色可餐”。

他叹了口气,心里骂了两遍自己没出息,才忍住没去探手碰那纤长如蝶翼的睫毛。

木元素赋予生机可加快伤口修复愈合,施展的时候伴随着疼痛与痒感却无法避免。

随着时间流逝,血肉生长,断口接续,姜临的手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他垂下头,忍住没出声。

风澈看见他的动作,垫了垫姜临的手腕,让他更舒服些,但还是忍不住多嘴:“骗子,还说没受伤,现在知道疼了。”

姜临默不作声,静静地坐在原地,他低着头,烛火掩映之下看不清表情,就连被责怪的时候后背都挺得笔直。

皮肉愈合间,姜临在木元素的光华里终于抬起了头,一双黑沉沉的眸子看不见底,涌动着情绪在其中陷成一汪漩涡,他用低沉沙哑的嗓音艰难地说道:“风澈,你不也骗了我四百年么。”

风澈的手猛地想要收紧,但在触及姜临手腕的刹那又松开了力道。

虽然已经懒得装做两不相识了,但被姜临这么清晰地点出来他的身份,他还是难免紧张。

姜临这个样子,就像是已经识破他的身份,但是一直碍于他自己遮掩,所以没与他相认。

姜临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另一只手反过来握住风澈的手腕。他十指修长,轻轻松松将风澈的手腕圈住,拇指指尖不自觉地在风澈手腕处的软肉上摩挲了一下。

风澈急于解释,但不知从何说起,欲言又止半天,眨巴眨巴眼睛后陷入沉默。

姜临冲着他摇摇头,合上了眼,声音戚戚:“十九岁那年,你骗我说助你兄长守城过后便平安归来,却转身传出你叛出风家逃到了姬家;一百八十岁那年,你骗我离开烨城,最后独自守城宁愿背负千古骂名,我却始终不知你为何如此;二百一十九岁那年,你骗我让我护这人间,自己承受天劫身死道消魂飞魄散……”

他自嘲一笑,眼角水光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滴一滴落下,顺着棱角分明的面颊滑至下巴,滚入衣襟熏开更深的颜色:“如今你活了,还要骗我说你不在了。甚至胡乱编个名字来糊弄我。我就在你面前,你却不认我。”

他猛地站起,转身将风澈按到了椅子上。

头顶的压迫感传来,风澈此刻才意识到,姜临已然比十七岁时的他高了一个头。

姜临坐着的时候褶皱的衣袍随着站直流泻而下,收束的腰身显露出来,配上绝佳的肩颈比例,越发显得肩宽窄腰。

风澈心念一动,但很快脑子里的良知就迅速变作愧疚的情绪,谴责他刚刚的失神。

待他回过神来,姜临已经像刚刚的他一样伏低身子,一脸控诉地看过来:“你才是,彻头彻尾的骗子。”

风澈心虚地不敢看他的眼睛,别过脸去,突然肩上一松,姜临走到窗边,推开半掩的窗,吹了一会儿黎明的冷风,才低声喃喃:“而我偏偏,每一次都信了你。”

他在破晓的晨光里站定,看着手嗤笑一声:“我灵力低微,为了完成你说的守护人间的承诺,练成剑骨升至渡劫受尽白眼冷落。为争取到这个位置,和我叔叔签了百年的誓约,我一步一步走到姜家少主,你可知多少人想要杀我取而代之?”

他语气低落,满脸泪痕:“而你,躺在地下二百年,什么也不知道……”

他咧嘴笑了笑,却比哭还难看,孤寂和无助都要溢了出来。

那一双眼中细碎的光几乎熄了,只剩下悬而未落的泪挂在眼睫上:“风澈,你有没有心啊……”

【作者有话说】

姜临:不哭,怎么找老婆不掉眼泪,怎么让老婆愧疚不茶言茶语,老婆怎么爱你

会哭的男人,最好命,这就是我的善恶观,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