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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澈躺在地上,面前的浓雾已经空了一大半,他耗时近两个时辰,用浓雾亲手捏了一座城。

城池高墙耸立,数十座哨岗规律陈列,城中房屋鳞次栉比,城外凶兽围城,一人执剑立于城门最高处,衣袍猎猎,长发飞扬。

那人一人一剑,纵有万千凶兽,莫能与之抗衡。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若是当日镇守边城的居民见了,必然可以认出那是他们昔日的守城将领,姜家少主姜临。

风澈正兴致勃勃细化姜临身上的衣袍细节,却发现自己的杰作正在随着周围的浓雾渐渐淡去,连城池的轮廓都开始不甚清晰。

他眼中闪过一丝遗憾的情绪,心想要是姜临在这儿,必须给他看看自己的大作。

考试结束的提示音响起,浓雾彻底消散,考场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风澈拍拍后背和屁/股,把躺了一身的灰拂掉,心满意足地抻了个懒腰,大摇大摆地走出考场。

捏了将近两个时辰的浓雾,躺得他多少有些腰疼。

他揉了揉发酸的腰杆,一边踮起脚尖搜寻姜临的身影,一边在心里猜着等会儿是自己考第一还是姜临考第一。

人群在他面前匆匆流动,他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转头望了过去。

隔着人头攒动的人海,姜临在七丈开外驻足,幽邃内敛的眸子深不见底,他就那样静静盯着风澈,即使风澈转过头与他对视,他都像是无知无觉一般,只是死死地盯着。

他眸子极黑,瞳孔像是一眼漩涡,死寂无声地看过来的时候,其中涌动的情绪像是一根束紧的绳索,慢慢缠上来,再也不松开。

他以那副状态,不知看了多久。

风澈心里察觉有些不对,他面上不显,立刻对姜临扬起一个阳光灿烂的笑来。

他欢快地跑过去,一把拽住姜临的袖子,扑到了他的怀里,险些把他撞个趔趄。

“姜临!我跟你说,我那考场出漏洞了,哈哈哈,我躺着过了两个时辰,嘿嘿嘿!”

姜临就这么默默听他说着,不言不语,不声不响,一点反应也没有。

风澈心想,坏了,姜临这人自小心思深沉,却总是什么都憋在心里,幻阵于他而言多少有些困难,这次也不知道在里面遇见了什么,他已经很久没见过姜临这般沉默的样子了。

他抬起眸子,小心翼翼地摇了摇姜临的袖子:“你怎么了?”

姜临骤然听见他关切的声音,恍惚了一瞬。

孩童的身躯到底不如他成年那般刀枪不入,经历了幻阵中的种种,坚持到现在已经是极限,心如刀割的空洞感觉还未散去,他听见风澈这一声,恍如隔世。

他看着风澈揪在他袖口那只白皙柔软的手,顺着风澈的手臂看了过去。

此时已是黄昏,天边的火烧云赤红鎏金,眼前那双茶色透亮的眼眸倒映着流光溢彩的晚霞,在晚霞正中,完完整整地印着一个他。

透亮如琉璃的眸子中,唯有一人之时,总给姜临一种,那就盛着风澈的整个世界的错觉。

可惜他不是风澈的全世界。

姜临突然觉得眼眶酸涩。

他从不奢求风澈眼里只有他一人,就连现在的相处时光,他始终有种虚幻感。

就像是,他偷来的时光。

或许,风澈早已身死道消,魂飞魄散。

风澈这么完完整整地出现在他的面前,只是他又在做一场循环了两百年的梦。

一场虚妄易碎的梦,一场关于注定不归的人归来的梦,一场他的爱意无处安放唯有此种方式才能得到缓解的梦,一场早已将他逼疯的梦。

姜临想到这里,突然浑身颤抖起来,无数个梦魇里,他曾无数次以为自己抓住了风澈,然而只能无力地看着他在自己手里流逝。

他不能再承受风澈化作缥缈的烟,从梦里骤然惊醒,发觉自己一无所有的感觉了。

他不敢伸手,生怕眼前之人立刻随风消散。

风澈摇了半天,将姜临不断变换的神情看在眼里。

那张脸微微发白,眸中的情绪从最初的惊喜逐渐到悲伤无助,最后化作惊惧绝望,沉淀成一片死寂。

风澈深知他这是从刚刚那幻阵里没能缓过来,但他只能强行转移姜临的注意力。

“不会吧,不会吧,你不会在幻阵里跑了两个时辰,才搞得这么虚吧?”

姜临摇摇头,沉默不语,全身的肌肉越绷越紧,嘴唇抿得发白。

风澈轻轻戳着他脸上的软肉,想让他放松一下,不要绷那么紧:“咋了,没考好?”

姜临点点头。

风澈皱眉:“你那场景啥样的?”

姜临不说话。

他问了半天,姜临都是摇头。

风澈憋得慌,心里急得不行,他认认真真哄了这么半天,这人怎么还是这副模样,油盐不进,受了委屈也不说,全靠他一张嘴连蒙带猜,结果姜临还不配合。

他扳正姜临的头,对上姜临哀伤的眼瞳,心底原本已经翻腾起来的怒火像是被浇了一大盆冷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怪的情绪。

像是儿时被弄坏了心爱的玩具,怎么也练不会的阵图,一颗放坏了发酸的饴糖。

他皱了皱眉,发觉自己根本无法忽略心口酸酸涩涩的感觉,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心底逐渐抽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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