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不同决定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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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少年吓得大叫,瑟瑟发抖之时,滚烫开水却并未浇到他身上。
他大着胆子去看,正对上一张冷若冰霜的脸。
——那水壶正是被伯景郁截了胡,此刻正咕噜噜滚落旁侧,热水尽数氤入脚下绒毯之中,滕升起许多可怖的白雾来。
伯景郁冷声道:“张大人何苦为难个半大孩子。”
他摆手示意那跑堂出去,又坐回位置上,将一只小碗拉至自己跟前,拨弄着其中辅料。
窗外北风暂歇,落雪无声。
席间一时寂寂,落针可闻。
半晌,伯景郁淡然开口道:“青州确实并无如此多花样繁复的讲究吃食,但有一道菜,谓之‘蟾蜍吐蜜’,不知诸位大人可曾听闻?”
张兆额角冷汗涔涔,低声道:“不曾,烦请伯将军赐教。”
少年将军面上瞧不出喜怒,仰头喝尽了满满一杯酒,方才不徐不慢地说:“青州临着朔北,连年战火不断,又常常碰上大雪荒灾,有时就连将士们行兵打仗的口粮都供应不上。因而为了便于军粮携带储存,往往将麸糠面粉和上羊油脂,又往其中裹上各种杂馅。”
“如此制成的面饼,足以放上月余,吃的时候面皮早已赖迹斑斑,谓之蟾蜍,掰开时候内陷碎裂迸出,谓之吐蜜。”
他将包括张兆在内的众人扫视一圈,面无表情道:“在下不过一介武夫,比不上诸位大人久居煊都,饷银充足。”
他说着,便要起身作别:“云野今日有些乏了,诸位大人吃好喝好,改日再聚吧。”
鸿宝饮尽一杯茶,起身留人,乖顺劝慰着:“伯将军莫急,这点小事何足挂齿。您今日既临了悦来居,合该尝尝此处最为特色的一道菜再走。”
伯景郁不好拂了这位隆安帝跟前红人的面子,只好隐而不发地落座回去。
鸿宝拍拍手,帘外便挨个走进一排身姿曼妙的舞姬优伶来,端的是风姿无限,眉目含情。
他微微一笑,:“想必镇北军中并无此景。小将军,何不听上一曲,安度良宵呢?”
伯景郁这下彻底忍无可忍了。
他正要起身离开,却忽听厢房珠帘响动之声。
那串串细珠玉被人用修长剑鞘挑了开,露出一个身姿挺拔、头戴帷幕的端方青年来。
——这张脸即便半遮半掩,他也再熟悉不过了。
正是庭渊。
昨日二人入宫之时鸿宝并未当差,庭渊的面容又掩在黑纱帷幕下,因而他并不识得此人是谁,也分毫不觉熟悉,只好皱着眉冷声问:“来者何人?”
“在下不过一江湖浪客,无名之辈,何足挂齿。”庭渊莞尔,朝在座各位一一作揖行礼,“只是碰巧为伯将军旧识,早年间蒙受将军大恩,今日巧遇,理应回报。”
他微挑着一双含情目,直直看着伯景郁,话却是对着席间所有人说的:“今日这顿,便由在下来请吧,聊表心意,权当为诸位大人助兴。”
说罢,他捡着伯景郁身侧空位入了座,席间一时气氛古怪,他也毫不在意。
伯景郁同他对视一眼,早已通过身形声音将他认出,心里满是惊疑,低声皱眉问他:“你又来哪出?”
庭渊正举着酒杯,闻言一声轻笑,并不作答。
他饮尽这一杯酒时轻轻咳了两声,伯景郁方才想起此人尚在病中。
这病本是因被疾抓伤感染所致,他心知肚明,因而皱着眉头靠近一些,想叫庭渊病中勿再饮酒。
谁料咫尺之间,他无意碰到了庭渊垂在桌下苍白冰凉的手。
好巧不巧,正是受伤那只。
庭渊瞥他一眼,眸中含笑,不动声色地低声逗他:“原来小将军也会心疼在下?”
“我只当小将军的一颗真心,全都捧与舍弟了呢。”
伯景郁闻言一怔,霎时冷了脸,忙想要将手抽回,却被庭渊一把捉到摁住了。
庭渊声音微哑,轻声细语地哄着伯景郁:“借我暖暖。”
这声音含着沙哑的暧昧,像是冬日晨起时分窗边的冰雾,若即若离地缭绕在伯景郁耳边。
可庭渊面上依旧笑得漫不经心,他料定了伯景郁不敢闹出太大动静来,因而十分自然地用另一手举着酒盏,朝席上诸位朗声道:“流觞曲水,佳人在侧,实乃人生幸事。有幸得遇,自当尽兴而归。”
庭渊祝词间,工部尚书王开济无意蹭落了腰间玉牌,只好弯腰俯身去捡。
——他悚然睁大了眼。
琉璃昏光之中,桌下两只修长有力的手纠缠在一起,一方想要挣脱,立刻被另一方压制回去。
羊脂玉一样的几分皮肉扣住了另一人青筋突起的腕骨,这皮肉主人清润含笑的说话声由斜上方传来,在王开济耳边轰然炸开一道闷雷。
“我想诸位大人,亦不能免俗。”
他自己就是男人,即便能够站在女性的角度考虑问题,可终究不是女性,所谓的换位思考也不可能完全就能契合女性的思考角度。
杏儿也知道庭渊对她很好,庭渊教给她知识,却从未要求她做过什么,也从未告诉过她:你必须如何如何。
庭渊从不干预她做的任何决定,一直都是她自己在做决定。
他记得庭渊对她说过一句话,是要他牢记的,那就是当一个人要掌控你的人生时,无论那个人是谁,都一定要逃离。
自己的人生一定要自己作主。
庭渊总在说:女性应该有更多的选择权,而不是把选择权交给男性。
杏儿道:“公子,我会慎重思考,如果我决定和赤风在一起,那么我一定会告诉你的。我的父亲走得非常早,你是我生命中亦师亦兄的人,长兄如父,我永远不会对你有任何的隐瞒。”
庭渊笑着说:“你快乐就好,你要记住,没有人会比你自己更爱自己,包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