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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渊看向伯景郁,“若是我没记错,昨天晚上我们看到的那个小公子穿的就是暖黄色的衣衫吧。”

伯景郁点头印证了庭渊所说,“那我们昨天夜里,很可能见到过二姑娘。”

桃桃听他们这么说,摇着头否认:“这不可能呀,昨天晚上我亲眼看着二姑娘进房间休息的。”

庭渊问:“那她进房间休息是什么时辰你可还记得?”

最后一丝暮光沉落,黑暗蔓延,众人的神情便都湮昧在微弱的光线中。

周遭沉默下来,目光均投在中间被拉扯的身影上,静等他的回话。

良久,却听他叹了口气,轻声道:“你们都先放手。”

桎梏先后松懈,庭渊转了转发疼的两腕,在仆婢们点灯的错落脚步声中,缓缓转向伯景郁。

灯火扑簌着点燃,光影明灭燎动,有些晃眼,他便没有?见青年眼底浮现出的,那点隐秘的欢欣。

庭渊朝他靠近两步,嗓音在渐次绽亮的烛光中显得分外冷清,他说:“伯小将军,我的信物呢?”

伯景郁一滞,眸中少见的软意顷刻消散,他被他气笑,威逼利诱般:“你确定要我现在拿给你?”

其余人不知他们之间的隐情,即便听不明白方才的话,也还是保持着缄默。

伯景郁见庭渊当真皱起眉,认真权衡起来,心中一股无明火升腾,一把将他拽到跟前,低声咬耳:“你疯了才敢说要。”

庭渊本就没打算开口,见他如此,反倒起了挑弄心思,扬眉道:“若我就是疯了呢?”

伯景郁几乎抑制不住,口中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往外挤,“因为谁?谢尘光?”

谢尘光本十分嫌弃地?着他们旁若无人咬耳朵,还顺带抬手遮住了何婉枝好奇?去的目光,零零碎碎听见自己的名字,没好气斥道:“叫我干嘛!”

几近相贴的二人之间,紧张相持的气氛被这斜刺来的一句话打破,谢尘光便对上了伯景郁饱含幽怨的眼神。

“?什么?!”谢尘光没由来心虚,出口的话有些底气不足。

站得很远的周映真不知何时来到跟前,温声劝道:“诸位,不若我们移步亭中,坐下相谈。”

亭中的狼藉早已被清扫干净,谢尘光这东道主只顾着解决私怨,将圣人晾在一边不说,本该主持大局时还由旁人代劳,自然觉得理短。

安排着各位入座,又命人搬来炙炉,现杀了只浑羊在亭下烤,亭中酒菜也很快备置伯全。

众人心照不宣地避开了方才之事,谈起了魏濯微服的缘由。

“朕身居庙堂,天下之事经手万万,却从来只在奏状中窥见,现今农桑事毕,谷粟既藏,朝中事宜且处理的差不多了,我便将一切交由舅父,来出宫辶辶,这真正的尘世间。”说到最后,魏濯的眼睛亮的出奇,他举起杯盏,道:“今夜相聚于此,我们不论君臣,只谈情谊,不醉不归!”

坐中人纷纷响应,举杯同饮。

庭渊面前的浓酒早已被伯景郁不动声色换做茶水,他偏与他作对,不喝不说,还伸手推去老远。

谢尘光与魏濯有表亲之系,江瑜之又与其同为太后抚养,何婉枝与他熟络,周映真是他的授习太傅……

众人之间亲厚,很快放下身份,欢笑一堂,分外火热。

谢尘光眨眼忘了方才的不快,抿过酒后的面颊染上薄红,注意到庭渊身上的湘裙,讶然道:“小阿枝何时这般大方了,阿姊留下的衣裳,平日压在箱底碰都不让碰,说要到笄礼才肯拿出来,现今竟舍得给庭公子?”

何婉枝佯装含怒,“舅舅这意思,是到我笄礼时便不管了?”

“管管管。”谢尘光立即讨扰,“阿舅管我们小阿枝一辈子!”

亭中哄然大笑,唯有伯景郁捏着酒杯笑不出来。

他眄过庭怀朱玉点翠的乌发,精心描过的眉眼,檀红微张的双唇,以及华光迤逦的裙摆,心中冷冷发笑。

当初在幽州,也未见过他如此打扮。

直到谢尘光凑近他些许,由衷道了句:“庭公子海棠醉日,连我也要一并醉了。”

伯景郁再也坐不住,难?着脸色徒然站起身,引得众人纷纷?来。

他又觉得不能这么轻易离开,一言不发,忍着气坐了回去。

在坐的人玩笑着替他解了围,唯有一旁的何婉枝暗自欣喜地捏了捏拳,心想着果然没有白费功夫。

庭渊酒量不济,很快便觉得醺醺然,自请离了席,去了稍僻静的环廊下醒神。

廊下倚着大片玉节相叠的翠竹,月光寥淡,翡墨之色倾盖,将此处拢得静愔愔的。

庭渊混混沌沌想着,伯景郁真的追来了,他是何意?

方才在席上,听闻他已将兵符交由付奚,让其代为领军,那他该怎么办?跟着他回河西?

可这与以身饲敌有什么区别?

脑中的问题一个又一个,庭渊心烦意乱,顺着竹林随意一瞟,辶见廊外缓缓行来的一道雪色身影。

他有所觉般,对上庭渊的目光,微微一笑,步入廊中,至他身旁,唤道:“庭公子。”

庭渊客气回了笑,不大经心道:“周太傅也来此醒酒?”

周映真与他并肩,一同望向廊下婆娑的月色,直接了当道:“不,我是来寻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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