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琅文学zilangwx.com

顿了顿,李宿又补充:“毓庆宫的脸面要紧。”

贺天来觉得好笑,脸上却特别严肃:“臣领命。”

————

转天就是初三。

姚珍珠今日身体已经好了许多,再无不适之感,她想着昨日周萱娘递来的消息,中午午睡起来后,就安排着要去御花园。

昨日的落雪虽还堆积在屋顶房檐,但白日已经有了阳光,下午出去走一走,也不会觉得冷。

听澜把那狐狸毛大氅给她取来,又给她换了一双厚底翻毛的鹿皮靴,这才叫了小轿。

姚珍珠抱着手炉上轿,听澜也穿了厚实的袄子,跟在轿子边上。

“今日可有谁去御花园?”

听澜低声道:“奴婢只打听到几个小主要去,旁的主位娘娘倒是没说。”

姚珍珠嗯了一声,估摸着今日御花园的人不会少。

果然,她们还没到御花园,前头就已经停了几顶暖轿。

听澜眼睛尖,立即道:“小主,前头瞧着应当有德妃娘娘、淑妃娘娘和端嫔娘娘。”

姚珍珠点点头:“知道了。”

待轿子到了门口,御花园的守门黄门过来迎,一瞧见是灰顶的轿子,立即收起三分笑。

再一看下轿的是个面生的年轻宫妃,他脸色就更冷峻了。

“这位……小主安好。”黄门拖着嗓音道。

姚珍珠没说话,听澜道:“咱们是毓庆宫姚诏训。”

黄门一听是毓庆宫人,几乎要把不屑摆在脸上。

姚珍珠也不去同他置气。

听澜客客气气道:“小公公,咱们可进了?”

那黄门冷哼一声,又拖着音儿说:“今日来了好些贵人,你们可注意这些,别冲撞了。”

听澜点头:“多谢小公公点拨。”

这小黄门不过是个看门人,虽捧高踩低,却到底不会把人得罪死了。

见听澜很懂事,便也给姚珍珠打了个千:“诏训您请。”

姚珍珠这才进了御花园。

她往常不怎么来御花园,入宫这么些年,过来的次数一双手都数得过来。

最近一次是小年那一日晚间,御花园做赏灯,园子里挂满了宫灯,照耀的夜间如同白昼。

可今日是白日,正是下午阳光明媚时,御花园的一景一物都清晰可见。

冬日里的花草不丰,并不如夏日那般繁茂,然青松郁柏,亭台楼阁,雪景隆隆,倒是别有一番雅致。

姚珍珠略走了一会儿,就瞧见远处陶然亭中影影绰绰坐了几个绮丽身影。

抬眼观瞧,姚珍珠隐约认出了端嫔娘娘。

这一位她做梦见过许多回,自是不会忘记的。

其他几位贵人各有各的不同,姚珍珠仔细瞧了,才勉强一一认出。

淑妃娘娘身量不高,长得窈窕玲珑,最是温柔婉约,很好辨认。

另外一位德妃娘娘姚珍珠有过一面之缘,倒也能认出来。

除了她们三位娘娘,还有几个婕妤昭仪陪着,这几位姚珍珠就全不认得了。

今日没有宫宴,几位娘娘显然是过来赏景,不是正经宴会,因此没什么顾忌。

姚珍珠跟听澜远远瞧了一会儿就不再继续看下去。

她自然是不能上前凑热闹的。

听澜低声道:“小主,今日肯定有事发生,周姑姑让您前来也是这个意思,只是不知到底在何处,又是什么因由。”

姚珍珠却能猜出七八分,她想了想,道:“咱们就在边上溜达,听了动静再去看。”

她话音刚落,由打西边传来一阵热闹。

她跟听澜此刻正在花园中,四周无人,又有树木遮挡,自可以随意张望。

姚珍珠踮脚一看,便看到前方威仪的织金仪架。

姚珍珠略微一惊:“陛下到了。”

听澜也跟着愣住了。

她们做局的时候,只不过想让贤妃娘娘面上无光,可谁能想到,听音动手之人如此心狠,竟一丝脸面都不给贤妃留。

姚珍珠拍了拍听澜的手:“莫慌,我们再看。”

陪着皇帝陛下一起前来御花园的,是去年年末新晋位的庄昭仪。

庄昭仪娘娘今岁刚二十,正是妩媚多情时,皇帝陛下也正宠爱她,因此她这一撒娇,皇帝就陪着她一起来逛御花园。

走着走着,就碰到了几位娘娘。

于是,御花园一下子就热闹起来。

莺歌燕语,春意浓浓,惹得这两天身体不适心情不愉的皇帝陛下也略开怀,脸上有些许笑意。

姚珍珠跟听澜躲在小花园里,听着外面的动静。

只听德妃娘娘道:“陛下今日难得有空,可要好好赏一赏雪后的御花园。”

淑妃也道:“正是如此,陛下近来实在辛苦,当得松快一回。”

这两位娘娘都是经年伴驾,一个端庄贤惠,一个温柔婉约,她们的话皇帝还是愿意听的。

如此一来,洪恩帝便道:“甚好,那朕便同诸位爱妃逛一逛。”

他点了头,最年轻的庄昭仪立即挤上前来,迫不及待挽住洪恩帝的胳膊。

“陛下,臣妾觉得冷,得跟在陛下身边。”

她这种做派,高位娘娘们都不乐意理她,端嫔却念叨两句:“哟,瞧你穿得这貂皮大氅,若还是觉得冷,那便回去好了,大冷天逛什么御花园。”

庄昭仪:“你!”

皇帝刚刚好转的心情,因为她们两人这一口角,又沉下脸来。

淑妃一贯老好人,不会这时候出来打圆场,德妃便道:“好了,都是一家姐妹,这些话说说也就罢了,陪陛下要紧。”

洪恩帝沉声道:“好了,散心要紧。”

姚珍珠小声对听澜说:“还是陛下涵养好,这要是咱们太孙殿下,恐怕一人一脚都踹得远远的。”

听澜险些没笑出声。

她捂住嘴,轻轻拽了一下姚珍珠的衣袖:“小主,贵人们走了。”

大抵嫌弃刚才的事不好看,庄昭仪便撒着娇让皇帝陛下陪她去牡丹阁,说要去暖和暖和。

这一次端嫔只是冷哼一声,倒没怎么多言。

一行人便走走停停,往牡丹阁行去。

姚珍珠跟听澜只两人,她们远远跟在仪驾之后,没有任何人注意她们。

一路鬼鬼祟祟跟着,又不知前路会出现何事,姚珍珠一瞬觉得这一趟不虚此行,特别刺激。

她对听澜道:“姑姑真疼我,这么大的热闹,也提前通知我过来瞧看。”

就是光看这几个娘娘斗嘴,都别有一番乐趣,更何况后面似乎还有更大的惊喜。

如此走走停停,一行人便来到了小桥听水。

小桥听水处,贤妃娘娘恰好领着几个宫人在放纸船。

贤妃大抵也没想到,今日如此多人会来御花园,她抬头瞧见洪恩帝,刚想上前请安,就瞧见挂在洪恩帝身上的庄昭仪。

贤妃的脸一下子就僵住了。

洪恩帝对她也一向宽厚:“爱妃今日怎么有空来御花园玩赏?”

贤妃便上了前去,柔声道:“今日宫人都说天气晴好,暖日融融,臣妾想着许久没来御花园,就把之前抄的心经取来,折了纸船为陛下祈福。”

这话说得可真是温柔婉约,含情脉脉。

洪恩帝的脸色略微缓和一些,瞧着没有刚才那般严肃:“有劳爱妃了。”

帝妃二人正在互诉衷肠呢,边上庄昭仪又很不识趣:“陛下,咱们快些去牡丹阁吧,臣妾怪冷的。”

她再三催促,洪恩帝也很怜惜,便道:“走吧。”

这一群贵人继续往牡丹阁行去。

姚珍珠跟听澜距离那边很远,就如同在御花园中闲逛,并不一路跟着往前走,反而走了几步便拐道,通过凉亭绕道牡丹阁。

姚珍珠问听澜:“可是庄昭仪动的手?”

听澜也略有些疑惑:“奴婢不知,这消息当时好几位娘娘应当都知晓,至于到底谁做局,做的是什么样的局,奴婢一概不知。”

姚珍珠没有继续问。

两人一路且走且听,又瞧了会儿景,才靠近牡丹阁。

牡丹阁说是阁楼,实际上是隐藏在牡丹花园假山中的雅室。

牡丹园每年只四五月时繁盛而芬芳,各色牡丹争相盛开,最是美丽。

到了冬日时节,院中牡丹只剩枯枝,不好养护,因此贵人们轻易不往这边走动。

庄昭仪一直说要来牡丹阁,大抵是因为假山中的雅室很是典雅,又很暖和,故而有此一行。

一行人说说笑笑,好不欢快,洪恩帝身边是宠爱的妃嫔娘娘,又赶上国泰民安的好年景,心情颇为顺畅。

洪恩帝带着一群美丽多情的娘娘们,直接踏入牡丹园中。

然而就在此刻,牡丹园中突然发出一阵腻人的叫声。

所有人都顿足在原地,没有继续往前走。

“好人,你可真厉害。”

牡丹阁中的人似乎未发现此处还有生人,一边腻腻歪歪哼哼,一边说着下流污秽的话。

姚珍珠跟听澜躲在牡丹阁另一边,完全隐藏在暗处,不被任何人发现。

因此她们两人把话听得很清楚。

只听牡丹阁中的那女人道:“好相公,你今日怎么这般生龙活虎?”

男人则说:“为夫自然是想你的,想死为夫的婆娘。”

这话说得颇为粗鲁,但两人的关系却一下被人听清。

一个喊相公,另一个则喊婆娘,不是夫妻又是什么?

可这宫里面,能当人丈夫的却只有皇亲国戚,李氏正宗。

而能当旁人妻子的,便只有宫妃宫女。

姚珍珠都不用看,也能知道洪恩帝此刻脸色有多可怕。

即便宫中如今还有东宫和毓庆宫,也有外五所的年轻皇子皇孙,但其中的每一个人,洪恩帝都熟悉。

他们的声音,洪恩帝一听就能知道,不需要去分辨。

牡丹阁里面的这个男人,不是李氏的任何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