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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万岁,椒花颂声。

天幕之上, 韦后看向自己的心腹宗楚客。

宗楚客会意,拱手向前,义正言辞向李显道, “圣人,若无内应, 卫王——”

“那不是卫王!”

此时的李显正在气头上, 冷声打断宗楚客的话, “那是竖子!是逆子!是犯上作乱的贼子!”

宗楚客立马改口, “是,此人行此谋逆之举,不堪为人, 更不配为圣人之子。”

“但圣人需得好好想一想,此人性格软绵, 并非好杀斗勇之徒, 怎会突然起兵,然后兵锋直逼陛下?行次不忠不孝的谋逆之举?”

李显微微一愣。

——这话倒是大实话。

他这个儿子别的本事没有, 但窝囊却是一等一的,别说之前了,就算现在亲眼所见他谋逆作乱,他仍是震惊不已的。

——他怎敢如此!

“圣人, 依臣之见,此中必有人挑唆撺掇, 甚至暗中相助。”

宗楚客继续道,“竖子虽有兵,但不足以威胁皇权, 更不足以挥师入宫, 来得这般迅速这般快, 让圣人险些没有应对之机。”

太平公主眼皮微抬,顿时明白宗楚客之意。

——借刀杀人,清除她这个真正能够威胁皇权之人。

太平抬头,目光看向与李显并肩而坐的韦后。

韦后此时也在看她,一双美目冷冰冰,已毫无过去的温柔温婉。

——她容不得她。

“爱卿的意思是,还有人与竖子一样,也容不得我当这个圣人?”

李显脸色微变。

宗楚客颔首,“圣人乃天下之主,王朝重器,享天下之尊,便是集天下之怨。”

“臣冒死直谏,有人对圣人表面恭敬,实则包藏祸心,私下招兵买马,意图起事,圣人不可不防啊!”

“谁敢这般大胆!”

李显微微一惊。

宗楚客一撩衣摆,跪得十分痛快,“此二人便是安国相王、镇国太平公主!”

“正是因为有他们挑唆,竖子才敢谋逆,也正是因为有他们暗中相助,竖子才有兵力直逼皇城,险些危及圣人性命!”

此话一出,满殿皆惊。

韦后唇角微勾,视线与太平于空中相接。

仇恨?

私怨?

不,并没有。

有的只是你死我活的政治斗争。

相王李旦惊慌失措。

几乎是瞬间的反应,宗楚客的声音刚落,他便扑通跪在地上,“圣人,臣弟冤枉!”

“圣人登基之后,臣弟才过了几年安生日子,臣弟对圣人感激尚来不及,又怎会谋逆作乱?”

“这……”

李显有些为难,“四郎,你先起来。”

“宗楚客,你是不是搞错了?”

“四郎与二娘乃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亲妹妹,怎会撺掇帮助乱臣贼子?”

李显问宗楚客。

“是啊,四郎与二娘与我乃是一母同胞,怎会帮助外人而害我?”

李显不解,“这定然是宗楚客蓄意陷害。”

韦香儿一口气险些上不来,“三郎,重俊有如此兵力便能逼得三郎险些丧命。”

“二娘与四郎兵力威势更甚于他,若他们有二心,三郎还有性命稳坐天下之主吗?”

这话的确有道理,李显想了一会儿,随着韦香儿的话点头,“是这个道理。”

“可,可他们不会如此。”

“……”

你在这种事情上怎么跟阿娘一点都不像!

什么都信只会害了你!

“三兄果然仁厚,哪怕在这种情况下都对我深信不疑。”

李旦颇为感动。

小小的李隆基越来越看不懂李显与李旦,“作为兄长,伯伯当然是仁厚的。”

“可作为圣人,他这样的举动只会害了他。”

“阿耶心善,不会做出对不起他的事情,但是姑母呢?”

李隆基对太平逼宫女皇的事情记忆犹新,“姑母连祖母都敢逼迫,更何况伯伯?”

李旦微微一怔,立刻反驳李隆基的话,“你姑母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我们可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

“不会发生同室操戈的荒诞事情!”

“兄妹?”

“仁厚?”

武曌轻轻一笑,几乎把可笑写在脸上。

——为一朝之主者,便该清理所有不利于自己的因素。

那人有没有反心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有没有反的能力。

要不然怎会有怀璧其罪这样的成语?

武曌轻摇头,“显儿终究不像我。”

“三郎乃圣人之子,怎会不像圣人?”

上官婉儿眼观鼻鼻观心,“只是三郎看重四郎与二娘,这才会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殿外的太平摇摇欲坠,意识已有些模糊。

天幕的声音她听不大清,只听了个大概,大概就是她的兄长的确是位好兄长,哪怕在这种时候,仍不曾怀疑她,而是质疑宗楚客的话。

——多么天真而又多么愚蠢。

太平笑了一下,“三兄,你当真是我的好兄长。”

只可惜,他们终究走到对立两面。

终有一日会兵戎相见,不死不休。

【有一说一,这次绝对是李显搞死太平跟李旦的最佳机会。】

【自李显登基之后,李显兄妹三人终于迎来自己的好日子,不止李显飘了,李旦跟太平也飘了不少,僭越之事多不胜数,宗楚客就是抓着这些把柄,借此诬告太平跟李旦,替自己真正的主子韦后清扫威胁。】

天幕之上,太平无声冷笑,凉凉收回视线。

然后,眸光轻转,目光落在自己一手扶持的人身上——萧至忠。

萧至忠瞬间会意,起身向前,“圣人如今已坐拥天下,富有四海,怎能连一个弟弟一个妹妹都容不下?①”

“甚至容忍奸贼逆臣网络罪名诬陷相王与公主?”

“圣人此举,岂不是让相王公主寒心!”

“这……”

李显左右为难。

【但李显是个老实人啊,是个实在人,忠言逆耳他不听,攻讦陷害人家更是不听啊!】

【这个老实人是个褒义词,人家就是地地道道心善,人家就是看重亲情,跟他爹他妈一点不像,从头到脚全仁善,丁点的杀伐果决都木得。】

【萧至忠这番话简直说在他心坎里,如果连弟弟妹妹都容不下,那他成什么了?】

【不,他就得容得下弟弟妹妹,别人说什么都不好使。】

【太平与李旦就这么幸免于难,韦后的打算全盘落空。】

天幕之上,韦后脸色铁青。

太平微微一笑,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天幕之下,李显看了一眼自己身旁的韦香儿,有些不解,“你为什么一直要针对二娘与四郎?”

“因为我始终牢记阿娘是如何被逼退位,而重俊又是如何兵指皇城。”

韦香儿声音冷冷,“权力这种东西,若不能握在自己手中,便终于一日会将你吞噬。”

李显皱了皱眉。

——道理他都懂,可那是他的弟弟与妹妹,让他杀他们,他如何能忍心!

更别提彼此都是从阿娘威压之下苟延残喘活下来的,有共患难的情意在,要他对他们下手,与砍自己的手足有什么区别?

夫妻多年,韦香儿当然知晓自己夫君的优柔寡断,若是没有天幕预警,她定然着急,但现在,有天幕将未来之事娓娓道来,她反而不着急上火了——

天幕会给李显当头一棒。

会告诉他,他所信任的人是何等的狼子野心。

“三郎且看着吧。”

韦香儿道,“你的万世基业,终有一日会毁在二娘与四郎手上。”

李显呼吸微微一紧,顿时无比烦躁。

“不会的。”

片刻后,他双手捂脸,显然无比纠结,“二娘与四郎不会这么狠心,更不会辜负我的信任。”

“我以赤诚仁厚待他们,他们怎会以奸诈待我?”

“赤诚?”

“奸诈?”

韦香儿有些好笑,“若能人心换人心,这万里江山又如何轮得到你来坐?”

“再说了,这些东西哪有大权在握来得痛快?”

【大权在握,生杀予夺,多么诱人的东西。】

【这东西不仅韦后想要,太平也想要。】

天幕之上,太平公主府肃穆威严。

太平扶着小侍女的手回到议事花厅,心腹们低眉垂眼跟在后面。

“二娘,韦后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我们不可坐以待毙。”

“圣人膝下只有四子,长子三子已死,二子远在千里之外不得回,而今只有温王在京,且年幼不知事……”

心腹声音微微一顿,拱手向太平进言,“二娘,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你们置于我于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地?”

太平公主眉梢微挑,面有不屑。

【虽然太平躲过了韦后这一轮的攻击,但此时的她也明白自己与韦后的关系彻底破裂,再无缓和的可能,于是两人在朝堂之上针锋相对,你来我往,其中最为精彩的,当为上官婉儿劝阻李显不要立安乐公主为皇太女的事情。】

天幕之上,李显与朝臣们吵得不可开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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