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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春分见他表情有几分不自然,耳朵好像红了,不禁使劲眨了眨眼睛,再次确定自己所看到的。

“邵耀宗,你,你咋这么有意思啊。”杜春分被他整没词了。

她没点出来,邵耀宗就装傻:“我又怎么着你了?”

杜春分见他眼神闪烁,不敢正眼看他,别有深意地笑了笑。

邵耀宗愈发不自在,拿起烧火棍往锅底下戳。

杜春分心说,你就要面子吧。

“知道为啥想他?”

邵耀宗瓮声道:“他是你前夫,我哪知道。”

“我想起去年蒸洋槐花。那时候他可能就跟区长的闺女好上了。让他帮我添把火,他特别不耐烦,像我欠他的。我当时就想收拾他。”

邵耀宗心底暗暗可惜:“那怎么没收拾?”

“当着他爹娘弟弟的面咋收拾?双拳难敌四手。我又不傻。”杜春分半真半假道,“算算时间,他这会儿可能在骂我。”

邵耀宗诧异:“他对不起你,还有脸骂你?”

“他觉得我一个做饭的,带着俩孩子,要么嫁鳏夫,要么嫁二流子。结果我嫁个军官,条件比他好,他能痛快?”杜春分可不敢说,因为那几百块钱骂她。

邵耀宗从最初坚持给他爹娘钱,到现在犹犹豫豫,一点点往后推,就是以为她身上有钱也不会太多。

“那是他小人之心。”邵耀宗说出来,细想不对,“他怎么知道?”

杜春分:“我二婶啊。”

邵耀宗恍然大悟:“你二婶娘家侄子。”眼角余光看到四个孩子从屋里跑出来,“小心,路不平。”

甜儿撞到他背上,勾住他的脖子往上爬。

邵耀宗慌忙反手搂住她,“调皮。下来爹烧火。”

“娘,我饿啦。”甜儿改缠杜春分。

杜春分:“锅底的柴烧完就好了。”

小木柴烧的差不多,只剩一点火星,不用看着。邵耀宗带着几个孩子洗手。

杜春分把蒸好的洋槐花放入干净的和面盆里,然后浇蒜泥和猪油,搅拌均匀盛菜盆里端去堂屋。

邵耀宗一盆,她大半盆,四个孩子大半盆。不过孩子不用盆吃,杜春分拨她们碗里。

家里的油票还没动,过几天又发了,杜春分用猪油拌洋槐花的时候很舍得,放了很大一块油。

刚蒸好的洋槐花味寡淡,受不了洋槐花味儿的人吃不下去。

多了蒜压住洋槐花的味儿,加上猪油,原本黏在一块的花变得松散,这道极简的蒸洋槐花不光有了极开胃的蒜味儿,也有花的清甜和猪油的香儿。

甜儿用勺子挖一大口放嘴里,幸福的眯上眼。

邵耀宗见她这样又想笑,轻轻捏捏她鼓鼓的腮帮子,“好好吃。”

“好好吃。”甜儿睁开眼睛。

邵耀宗噎了一下,“我是让你好好吃!”

小孩调皮的晃晃脑袋。

杜春分:“你能老实会儿吗?跟平平和安安学学。”

“娘,我也老实。”小美忍不住说。

杜春分冷笑:“那是你忙着吃好吃的,没空皮。”

小孩吐了吐舌头,低下头去。

平平和安安忍不住笑了。

邵耀宗眼底闪过意外,他离家前俩孩子可不会在饭桌上笑。

“平平,安安,好不好吃?”邵耀宗问。

安安小声说:“好吃。”

“好吃。”平平弱弱地接道。

邵耀宗鼻头发酸想哭——俩孩子以前只知道点头摇头。

“看啥呢?”杜春分奇怪,“凉了就不好吃了。”

邵耀宗收回视线,低下头使劲眨了眨眼睛,干咳一声,“没想到她们这么喜欢。”

“树上还有。明天上午再去弄点。让姜玲看着她们,蒸好给姜玲送一碗。”

邵耀宗明儿得回部队,“也行。老蔡明天回老家,也省得她做饭。”

“早该把人接来。”

邵耀宗:“你不懂。”

再复杂也没你爹娘糟心。

杜春分故意问:“他娘跟你娘一样,恨不得敲他的骨吸他的髓?”

邵耀宗的神色顿时变得极其复杂,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杜春分道:“先看看平平和安安再说。”

平平和安安不由地抬起头来。

邵耀宗看到俩孩子吃的满嘴油光,又不由地想起一个多月前,俩孩子的脸起皮,嘴巴干的也起皮。

反差这么大,要说还不怨前妻和他爹娘,那真是自欺欺人。

平平禁不住眨了眨眼,还没看好吗。

邵耀宗挤出一丝笑:“先吃饭。”

平平挖一大口塞嘴里。

邵耀宗忙说:“慢点,别噎着。”看到桌上没水,倒两搪瓷缸热水。

饭毕,四个孩子吃渴了正好可以喝。

杜春分收拾碗筷的时候看到邵耀宗拿抹布擦桌子,暗暗点头,不错,眼里有活。

男人只要想过下去,那是咋惯咋行。

杜春分打小在外闯荡,骨子里可没有男主外女主内的封建思想。

翌日清晨,杜春分花三毛钱从副食厂买两个大猪蹄子,回来邵耀宗刚好给孩子洗好脸。杜春分做葱油饼,叫邵耀宗洗衣服。

邵耀宗不大乐意,抬眼看到他带回来的脏衣服已经干了,还是杜春分昨儿帮他洗的,立即去挑水。

到路口碰到李慕珍。

李慕珍奇怪:“昨天傍晚刚挑的,这么快用完了?”

走出家门邵耀宗就想到杜春分没换衣服,她今天还得爬树勾洋槐花。所以要洗的衣服全是几个闺女的。

伺候女人,这事传出去,不论领导还是手下的兵都得调侃他。给孩子洗衣服就另说了。

邵耀宗直言道:“挑两桶水给甜儿她们洗衣服。”

“邵营长洗衣服?!”

身后传来一声惊呼。

邵耀宗只顾跟李慕珍说话,没注意后面有人,吓了一跳。

回头看去,邵耀宗后悔起太早,“月娥嫂子也来挑水?”

“你家衣服你洗?”陈月娥盯着他上上下下打量,脸上的表情像是不认识邵耀宗一样。

李慕珍忍不住说:“你管谁洗!”

起初跟她不熟,李慕珍就以为陈月娥跟老家邻居大娘一样,只是爱说东家长西家短。最近知道陈月娥干的事,李慕珍看着她就烦。

“谁洗也不能邵营长洗。”陈月娥自认为她没错,理直气壮地说,“哪有男人洗衣服的。邵营长把活都干了,要她杜春分干什么。”嗓门大的恨不得所有人听见。

邵耀宗面露狐疑,她又想干什么,“月娥嫂子有所不知,春分在家做饭。”

“做饭能用多久。做好饭不就洗了。半天时间,不洗衣服也是闲着。”陈月娥接道。

邵耀宗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李慕珍:“就不许小杜累,邵营长帮一把。”

邵耀宗连连点头:“吃过饭春分还得看着几个孩子。”不待陈月娥开口,“嫂子没事的话,我先去挑水。”

陈月娥颠颠跟上去,“邵耀宗倒是会疼媳妇。”

邵耀宗不禁皱眉,怎么又跟疼媳妇扯上了。真要说也是疼孩子。

陈月娥啧一声,道:“真羡慕春分妹子。”

“你羡慕的多着呢。”李慕珍看出邵耀宗说不过她,过去挤开她,“让让!”

陈月娥踉跄了一下,扔下水桶,“井又不是你家的!你横什么横!”

“也不是你家的。”李慕珍瞥她一眼,“我们可没你命好,一天闲到晚,两天闲到黑,东家长西家短,整个军区被你议论个遍。”

陈月娥张口结舌,“你——你懂不懂先来后到?”

李慕珍楞了一瞬间,没料到她脸皮这么厚,“论先来也是我们先来。”

邵耀宗冲李慕珍伸手:“嫂子,桶给我。”

“不用,不用。”李慕珍干惯农活力气大,手脚麻利,打水比邵耀宗快。

陈月娥把桶递过去。

邵耀宗愣住。

李慕珍不禁说:“要不要脸?”

邵耀宗意识到并不是他想多了——这个女人真不要脸。挑起水就走。

陈月娥正想反驳李慕珍,一看他跟飞起来一样,神色顿时变得很尴尬,“什么——”眼角余光看到李慕珍,慌忙把“东西”两个字咽回去。

李慕珍边打水边瞥她,“邵营长老实好欺负,小杜可不是好惹的。不想挨到身上,我劝你少惹他们。”

陈月娥讥笑:“你一个团长的妻子整天跟在一个营长的婆娘后面,你不嫌丢人不说,还好意思教训我。”

李慕珍白了她一眼,“你好意思,有手有脚让人家给你打水。你没男人?”

“你,你说什么?”陈月娥跳脚,指着她:“再说一遍。”

李慕珍:“你让我说我就说?你谁呀。一个小小的营长的婆娘也敢命令我?”拿起扁担,挑起水就走。

“有种别走!”陈月娥大吼。

李慕珍充耳不闻。

陈月娥憋屈,到邵家门口停下来,吐口唾沫。

啪!

瓢泼大雨从旁落下,飘进水桶里,还夹杂着淡淡地腥味。

陈月娥停下,看到她半拉身子湿了一片,呆愣了好一会儿,终于意识到不是下雨,而是人泼水,猛地转身,大门紧闭。

扑通一下,两桶水落地。

陈月娥扔下扁担就敲门:“杜——”

门打开。

陈月娥的手僵在半空中。

杜春分放下痰盂。

陈月娥瞳孔地震,指着痰盂,“你你你——”

“羡慕我?邵营长会疼媳妇?”杜春分面无表情地问。

陈月娥心虚,尴尬,“你——他,他一个大老爷们,怎么什么事都跟女人说?还是不是爷们?”说着就朝里看。

邵耀宗从厨房出来,“春分,进来,别跟她一般见识。”

“看着锅里的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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