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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耀宗没打算告诉杜春分,是杜春分见他面色不渝,心生好奇,他那个与人为善的脾气,惹他动怒可不容易。杜春分多嘴问一句,邵耀宗才说。

杜春分活动手腕:“想挨打我现在就能满足你。”

陈月娥吓得脸色大变,连连后退。

“我要是你,现在就滚回家换衣服去。”

陈月娥顺着她的视线看到自己一条裤子全湿了,“你——陪我裤子!”

“行啊。我们去赵政委那儿评评理,赵政委说我错了,我给你买条新的。”

陈月娥的气焰顿消。

杜春分“啪”一声把门关上。

陈月娥吓得打个寒颤。

杜春分洗洗手就回厨房。

邵耀宗不禁说:“不理她就是。”

“她这样的人你越给她脸,她越不要脸。哪天我非得打她一顿,打怕她就老实了。”杜春分不禁朝东看一下,“跟臭虫苍蝇一样,你不嫌烦?”

邵耀宗当然嫌,否则也不会跟杜春分讲,没见过那么不要脸的女人。杜春分也不会拿着准备浇菜的痰盂在门口堵她。

杜春分:“我再烙一个饼。你把她们几个的衣服泡上。”

几个孩子的衣服上泥土最多,邵耀宗拿到门外朝墙摔几下,尘土摔出来,用洗衣粉泡一会儿。杜春分还没烙好饼,邵耀宗便直接洗了。

杜春分端着饼去堂屋,看到邵耀宗还在洗衣服,就带着几个孩子洗手。

“娘,我洗脸啦。”甜儿吸吸鼻子,眼睛一个劲往馍筐里瞅。

杜春分拽着她的小手:“我也没让你洗脸。”

小孩语塞。

邵耀宗忍不住笑出声来。

“爹笑啥呢?”甜儿好奇地问。

邵耀宗:“跟你娘耍滑头,你还嫩着点。”

“我三岁啊。”甜儿伸出三根手指。

杜春分给她擦擦,朝她手上拍一下,“让让。”

甜儿让开,小美、平平和安安排队等娘擦手。

邵耀宗快速捞起衣服搭绳上,帮忙拿筷子拿碗。杜春分端着煮了一早上的小米粥。

看到焦黄的葱油饼,邵耀宗忍不住朝外看,“你那个大锅倒实用。”

“当时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杜春分做了三个葱油饼。邵耀宗饭量大,得吃一个半。所以三个饼其中一个切成六份,一个切成两份,一个没动。

杜春分把完整的那个给邵耀宗,小块给四个孩子,她来半个,“你当时那眼神,就差没明说,你怎么不把家也搬过去。”

“咳咳咳……”邵耀宗慌忙别过脸,直到气顺了,“你,知道啊?”

杜春分:“我干啥的?”

“厨师。”邵耀宗不明所以,怎么了。

杜春分无语:“你真是当兵当的跟社会脱节了。”

挤兑的话听多了,邵耀宗的眼睛不带眨的。

“我以前是学徒。给人当徒弟,要不机灵点,能二十岁当大厨?”杜春分反问,“饭店是啥地方?迎来送往。别看你在部队兵多将多,我认识的人不比你少。

“你们部队大部分兵,肯定都跟你一样呆。我认识的人,形形色色,各行各业都有。再不知道你想啥,我这些年岂不是白混了。”

有理有据,邵耀宗无法反驳。

“你当时怎么不说?”

杜春分:“你不了解我,我也不了解你,那么着急暴露自己干嘛?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你还跟我用上兵法了?”邵耀宗不敢信。

杜春分点头:“咋了?”

邵耀宗的嘴巴动了动,“没。你是真聪明。我服了。”

“口服心不服。”杜春分瞥他一眼,“不急,有你服气的时候。来日方长。”

邵耀宗决定闭嘴。

一个厨师不看菜谱改看兵法,他说的过才怪。

到部队,邵耀宗就改去炊事班。

炊事班每天要买菜记账,有笔有本子。邵耀宗找班长要张纸和笔,把他所知道的兵书记下来。

班长看看,不禁说:“邵营长真爱学习。”

邵耀宗想说,我也不想。

“人的脑袋跟你切菜的刀一样,长时间不用就生锈了。再说,现在国家也不安定,指不定哪天我就得上战场。”

班长赞同:“着急吗?”

“不急。”邵耀宗给他钱,“有就买,没有——没有换成菜谱。”

班长:“给嫂子买的?”

邵耀宗总觉得杜春分用不着。

忽然想起一件小事,有次杜春分建议他先吃菜,他拿了块饼,杜春分看他,他不想跟杜春分叨叨,就把饼给她。杜春分当时的表情惊讶中好像还透着一点意外之喜。

邵耀宗:“挑名人写的,或者古书买。钱不够回头我再给你。”

“成。还有别的事吗?”

邵耀宗想想,“暂时没了。我刚回来也不清楚家里缺什么。这个书,你知道就行。”

班长以为他怕别的营长知道,笑道:“邵营长放心吧。”

两人相识多年,邵耀宗相信他,步履飞快地前往二营找人切磋。

他再不勤加练习,以后家里得杜春分一言堂。

“二营长!邵耀宗!”

邵耀宗停下,“团长?”

二团长杨昌宏冲他招招手。

“有事?”邵耀宗过去。

杨昌宏干咳一声,往四周看了看,哨兵离的远:“一团长跟我说,就刚刚,一个小时前,你爱人又差点跟陈月娥打起来?”

邵耀宗不禁皱眉。

“这次又因为什么?”

邵耀宗无语:“至于吗。”

“鸡毛蒜皮的小事?”

邵耀宗大概把事情经过说一遍。

杨团长忍不住皱眉,“就这么点事?”

邵耀宗刚刚没提李慕珍,道:“三团的李慕珍嫂子也在。李慕珍嫂子烦她,回去肯定会告诉余团长。您可以问问余团长。”

“这个老孔。”杨团长也不知该说什么,“上次陈月娥乱跑,他不分青红皂白地去找你媳妇。这次陈月娥嘴贱,他又告到团里。他想干嘛啊他。”

邵耀宗也想不通,“一团长那边怎么说?”

“说什么?上次那么大的事和稀泥,这次这点事上纲上线,我还没找他呢。”杨团长忍不住瞪眼,“他还有脸说!”

这支部队是去年年底组建的。邵耀宗跟一团的人不熟。要搁以往,同在一个部队犯不着小题大做。

“最近是不是有调动?”

杨团长:“调动?不会。上面真那个意思,不可能让一团跟咱们到这儿来。我们上面是师部。师长政委的年龄至少还能待五年。一团往哪儿调?他就是小心眼。只能他们欺负别人,别人不能欺负他们。”

邵耀宗想了想,“我们装聋作哑,会不会告到政委那儿?”

“上次给你媳妇扣那么大一顶帽子,差点让政委难做,你以为政委还搭理他们。”杨团长摆手,“这事你就别管了。陈月娥那女人也得你媳妇收拾。否则她一个人能把家属区搅得天翻地覆。”

邵耀宗一走一个月,这一个月发生的事他一概不知:“她这么能搅合?”

“她就一搅屎棍。”杨团长不放心地叮嘱,“你可别小瞧她。”

邵耀宗想想陈月娥被杜春分吃的死死的,不可能翻出什么风浪。可有句话叫,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上午半天在训练区累一身臭汗,中午邵耀宗回去先把此事告诉杜春分,然后才去舀水洗澡。

杜春分无语:“孔营长是不是男人?”

“小点声。”

杜春分:“东边是廖政委,西边是姜玲,没事。”说着把和面盆拿出来拌洋槐花。

“你买的猪蹄怎么办?”邵耀宗问道。

杜春分家有煤剪,待他洗好澡,就让他点柴火,用煤剪夹着猪蹄在火上烤。

“这样还能吃吗?”邵耀宗忍不住问。

杜春分边把洋槐花上大铁锅蒸边说:“现在不能吃。看着点别烤糊了。我去做个青菜汤。”

“有没有鸡蛋,给她们打几个鸡蛋。”

杜春分三天两头吃鱼吃虾,以至于四月份买的鸡蛋还有几个。打到碗里搅均匀,便倒入青菜汤里。

家里没啥调料,杜春分就加一点点胡椒粉提味。

炉子封上,锅端去堂屋,杜春分蹲到邵耀宗身旁,看到猪蹄烤的差不多,接过去放洗菜盆里泡着。

“这样就行了?”邵耀宗烤第二个。

杜春分:“吃过饭再用刀收拾一下就差不多了。”

“那晚上怎么吃?红烧?”

杜春分之前让邵耀宗买黄豆和磨是打算磨豆浆,或者泡豆芽做豆腐。

邵耀宗一走,她做饭洗衣服,照顾四个孩子,活不是很累,但很忙,连豆芽都懒得泡。

杜春分挖半碗黄豆放案板上:“用黄豆炖。吃过饭就放炉子上,等你下午回来应该就差不多了。”

邵耀宗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杜春分不禁打量他。

“看什么呢?”

杜春分稀奇:“你居然没说,黄豆跟猪蹄在一块咋吃?别瞎折腾。”

邵耀宗的神色顿时多了几分不自在。

杜春分哥俩好的拍拍他的肩膀:“这就对了。不知道的少说。”

邵耀宗很不客气地拨开她的胳膊。

没被质疑,杜春分心情不错,笑着说,“不用再添柴。”掀开锅盖,把洋槐花弄出来,用调好的蒜泥和猪油搅拌均匀,给姜玲送一大碗。

姜玲身子笨重,杜春分跟她说中午别做了,这次就没逞强。

饭后,碗给杜春分送来,见她在剁猪蹄,“嫂子,听我老家人说猪蹄下奶。是不是真的?”

“甜儿和小美小的时候我没喝。我也不知道。”生儿育女的大事,杜春分不敢胡扯,“你婆婆要不嫌麻烦,就让她做。再说了,副食厂也不是天天杀猪。偶尔一次也不累。”

猪蹄比最便宜的鱼还便宜,姜玲心动:“回头就试试。”

“从你老家到这儿来回得几天?”

姜玲:“差不多五天。”

“这么远?”杜春分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