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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

赵政委刚刚喝到嘴里的汤全喷出来。

师长捂脸,别过头,没眼看。

杜局张口结舌,大——大哥?!

邵耀宗意识到不妥,很不好意思:“抱歉,我,我一高兴,忘了,忘了您是局长。”

赵政委连忙拿出手帕擦擦嘴,解释道:“不是局长不局长。他——杜局的年龄能当你爹!”

邵耀宗松了口气,不是就好。

“我知道。可,可杜局看着年轻,顶多四十五。我三十二,管杜局长叫叔,岂不把杜局叫老了。”

喜欢显摆,头发梳的油光锃亮,穿着大皮鞋羊毛大衣,跟十里洋场的大老板一样。肯定不希望别人喊他叔。

再说了,面对这样一张脸,他也叫不出口。

赵政委张了张口,想说他就是看起来三十岁,你也不能叫哥。

杜局道:“我都当爷爷了。”

邵耀宗看了看他的脸,很意外,“您孩子那么大了?”

杜局点头。

邵耀宗试探着问:“那我喊您杜——杜叔?”

“哎!”杜局立即答应。

师长和赵政委不由得同时舒一口气。

邵耀宗忍不住看两人,一个称呼,还把人叫年轻了,他俩用得着这么紧张吗。

师长不想搭理他。

赵政委不敢再喝汤,夹一点菠菜,吃到嘴里很意外,甜滋滋的,“这个菠菜不错。杜局,尝尝。”

杜局:“菠菜还没老?”

邵耀宗家有种菠菜,解释道:“天气冷刚返青,还能吃上一段时间。”

杜局想起来了,以前待的地方比较温暖。这几年虽然吃过菠菜,但不用他买不用他做,所以从未留意过。

“这个菜也是你爱人做的?”

师长和赵政委又不由得看邵耀宗,你可得想好了再回答。

邵耀宗:“是的。她的厨艺特厉害,副食厂能买到的菜她都会做。”

杜局不禁挑了挑眉,还是个媳妇吹啊。

师长和赵政委互相看了看,这个邵耀宗,平时的谦虚劲儿哪去了。亏得他们刚刚紧张的不轻。

难不成知道了什么?

不可能!

知道了还喊老丈人哥,不要命了。

赵政委笑道:“杜局,您听见了,可不止我一人这么说。”

杜局与有荣焉地笑了,“以前听说部队食堂卧虎藏龙。没想到学校食堂也有这么厉害的厨师。年纪轻轻,如此了得,前途无量。”

邵耀宗忍不住说:“也没,没——”

“小邵,喝汤!”师长就怕杜局误以为邵耀宗看不起他闺女。邵耀宗出乎他们意料,师长很满意,可不想听他倒回去。“天气冷,汤快凉了。快吃,下午还有很多事。”

邵耀宗想起梁冰和一团长:“审出来了?”

赵政委:“差不多,还有点小问题。”

起初赵政委以为能把陈月娥那个搅屎棍审出来。

梁冰绝口不提陈月娥和孔营长。

赵政委认真想想,就陈月娥的脑子和孔营长的觉悟,梁冰能看上他俩才怪。

然而他也没想到把一团政委牵扯进来。

那个政委家跟邵耀宗家一样穷。邵耀宗的爹娘没心,让他参军。一团政委的父母恰恰相反,省吃俭用供他读书。初中离家远,除了书本费还有生活费,父母供不起,又希望他出人头地,只有当兵一条路。

邵耀宗的父母不在乎他死活。一团政委的父母在乎,所以朝鲜战争进入到后期他才到部队。那时候不需要人堵枪眼,自然不会让他一个新兵蛋子上。

部队识字的少,一团政委又没放弃学习,虽然小学毕业,但知识水平跟高中生相当。字不错,被领导看中,后来经领导推荐,跟邵耀宗一样上了军校。

一团政委家上有老爷爷奶奶,下有小弟弟妹妹,五六年前家家户户都困难,他工资不高,家里人比邵耀宗家多一倍,指望他一人哪养得起。

一团长和梁冰双职工,梁冰无父无母,一团长家人口简单,节俭一些每月能省不少粮票。梁冰就把这个票送给政委。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梁冰趁机跟一团长感慨要是常凯申当家,他们这些干部的家人绝不可能穷的吃不上。

人在无力的时候内心很容易被动摇。一团政委像邵耀宗一样经历过大冬天用雪就炒面,执行特殊任务时馋的掏老鼠洞,绝不会被一时的困难打倒。

何况梁冰帮他的时候,他的家人也没到饿死的地步。可他不是邵耀宗,没有经历过重重磨难。也不是五六年前的杜春分和杜局,能活着就好,不敢再有别的奢求。

一团政委认为他一没害战友性命,二没偷国家和人民的财产,再者常凯申也不敢打过来,他利用些有用没用的情报换些粮票无可厚非。

昨夜凌晨三点,赵政委困的眼皮干涩,昏昏欲睡时,听到一团政委这番言论,甭说睡,现在一想起来还头疼。

可稚子无辜。

一团政委虽然比邵耀宗大两岁,孩子却比平平和安安小。

赵政委见过那孩子,乖巧懂事可人疼,懵懵懂懂啥也不知道。

师长和政委就商量一个对策,人交出去之前,让一团政委的爱人跟他离婚,撇清关系。

一团政委早就背叛了国家和人民。他爱人属于被骗婚。两人结婚后他爱人一直在娘家。去年下半年才过来。无辜的很。

可是赵政委不知道怎么劝。

俩人结婚不过三年,没到平平淡淡的地步,更没到相看两厌的程度。乍一说让你各方面都满意的爱人其实是汉奸。

赵政委怕她一气之下带着孩子自杀。

邵耀宗看到赵政委心烦,不禁问:“需要我做什么?”

赵政委抬眼看到对面的人,替我们招待好你老丈人就好了。

杜局冲他笑着说:“我下午回去。”

赵政委吃惊:“下午?”不禁看看邵耀宗,又转向他,“这么着急做什么?”难得相见,不该叙叙旧吗。

杜局:“来的太急,很多事没安排。梁冰以前在那个公安局干的事得我去汇报。我以前是干那个的,省里极有可能让我过去主理此事。真正的梁冰那边我也得去一趟。只有我知道她大概葬的地方。”

师长道:“那得快吃,我让人把资料整理出来。”

邵耀宗忍不住问:“政委说还有点事,是指……?”

赵政委:“那不当紧。”

邵耀宗把最后一口馒头塞嘴里,起身道:“那我不打扰你们。”

赵政委服气,他可真,上下一根筋。

师长头疼,看来还得给他做做思想工作。脑袋实成这样,以后可怎好。

一个杜春分就能把他哄的团团转,再加个春分爹,还不得把他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杜局颔首:“忙你的去吧。”

赵政委嘴巴动了动,看着他当真毫不犹豫地出去,忍不住叹气,“这个小邵啊。”

杜局:“挺好。”

师长顿时不乐意:“您是觉得挺好。以后您让他往东,他都不敢西看。”

杜局乐了:“这还没怎么着就护上了?”

师长可不敢招惹敢假死的人,忙解释:“您有所不知。小邵挺不容易。”

杜局:“你们是不是把我闺女忘了?我敢欺负他?”

师长忘了。

陈月娥和孔营长只是挤兑邵耀宗两句,她就敢打人。

杜局敢欺负邵耀宗,杜春分敢不认爹。

赵政委闻言,终于想到哪儿不对,“杜局,‘61’这个代号还是小杜告诉我们的。她不知道你以前化名陆拾遗?”

杜局仔细想想,“我爹娘喊过我的本名杜启元。我认识我夫人的时候,已经是那个部门的二把手。因为年轻,资格老,比我年长的喊名字不合适,喊职位生分,就跟一些人比我年轻的喊我二哥。

“我夫人认为这个称呼亲切,也跟他们这样喊。家里的保姆喊我先生。岳父岳母叫过我的名字。他们生意人不着家,一年见不到五次,不是每次春分都在场。她那时候小,偶然听见也忘了。”

师长对政委说:“小杜记事后,他们父女相见是在老家。小杜潜在意识里肯定以为她父亲杜局就这一个名。”

杜局颔首:“她小时候是她妈带,她妈不在了跟保姆。比起‘陆拾遗’三个字,她对‘先生’二字更为熟悉。”

赵政委还有一事不明,“你说去饭店找她没见着。完全可以在路上等啊。”

杜局:“我故意的。”

赵政委的呼吸停顿一下,这什么爹???

杜局继续说:“我这些年不常回去,是怕她对我太过依赖。哪天死了,她受不了。”

赵政委想到杜春分的资料,不禁说:“那也不能连她结婚也不出现。”

“有我二弟、她师傅和师兄。”

赵政委张了张口,“你——小杜的那份资料,你肯定只看到父母名字那一栏。”

师长明白他什么意思,道:“看到‘杜大郎’三个字,杜局怕是也不想再往下看。”

杜局疑惑不解,怎么个意思这是。

赵政委朝菜盆努努嘴,“您先吃。”他出去让人把杜春分的资料拿过来。

杜局被他这么一说,吃不下去。

师长可是很喜欢吃鱼丸,见状全挑了塞自个嘴里。

赵政委搞思想工作的,心思敏感些,不像师长,天塌地陷也不耽误他该吃吃该喝喝。

三人在师长办公室用餐,说什么也不用避讳别人。

赵政委回来,椅子后移,准备跟他长叹。

师长道:“小杜的资料很详细。让杜局先看看,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杜局被俩人说的心里有个不好的预感。

看完资料,杜局笑了。

赵政委顿时想骂人,压着怒火问:“杜局,您没什么想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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