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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富贵儿那句:“靠,原来你不傻啊……”

她打了个激灵,突然清醒了一瞬,瞪大了眼,努力去看题目。

谁傻啊!

数学题对于人类来说可能很难,对于神来说,那也是堪比天书。

景春清醒了几秒钟,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

她好像确实脑子没有好使过,每一世的轮回,都混混沌沌的。

化神后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景春侧头看了桑寻一眼,而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侧头在看她了。

景春眨了眨眼睛,终于清醒了:“看……看我干嘛!”

桑寻拿笔撑了下她的下巴:“你再瞌睡下去,脑袋都要砸到桌子了。”

这话就像是一个魔咒,景春沉重的脑袋,啪一下就和作业本亲密接触了,她像是一条咸鱼,与世无争地趴在那里,面如死灰:“少年,你完了,你找了一个文盲女朋友。”

桑寻却笑了笑,把手插到桌子和她脸的缝隙里,把她脑袋托起来:“哪里不会,我教你。”

景春挣扎犹豫片刻:“如果我说我都不会呢?”

她又不是来人界考大学的,她从小到大都没有认真听过几节课,她虽然可以用神识作弊,但伪装学霸对她一点好处都没有,毕竟如果被老师拎起来

提问,她的脑袋里倒不出二两智商。

桑寻的表情开始一言难尽起来,他的人生很单调,从小到大就是上学上学上学,于是大多数时间不是在读书就是在做题,考试对他来说如同喝水一样简单。

学习对于人类来说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

他第一次听见有人理直气壮说什么都不会的,而且看她眼神迷离随时都可能昏睡过去的样子,一点也不像装的。

但他突然意识到,他曾经很讨厌笨蛋,但他竟然不讨厌她。

人的感情,还真是复杂多变。

他认识到这一点之后,情绪便平静下来,拿起笔,抽过来她的卷子,看她都做了些什么,然后忍不住问了句:“你不是神吗?”

“神又不用考大学。”景春试图让他理解这件事,换了个问法,“你会让一只猫去学算术吗?”

桑寻沉默片刻,觉得似乎有道理,于是点了下头。

“但你还是给我讲讲吧!”景春把卷子递给他,“在人界做个文盲的感觉也有点打击人的自信心的。”

桑寻看她满脸愁容,忍不住笑了下:“好。”

不过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辅导她写作业比连写十张数学卷子还难。

她听不懂,还会盯着他看,她看人的时候直直盯着人眼睛,真诚,但是迷茫,就好像一只猫在认真看他,你明明看她那么认真,但你心里很清楚,她其实满脑子都是小鱼干。

终于,写完了最后一题,景春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郑重地合上卷子,然后侧身,郑重地张开双臂拥抱了他一下:“你真的是全天下最善良最好的人,桑老师晚安!”

她拥抱了一下,就松开了,毫无杂念,礼貌而真诚。

桑寻觉得喉咙有些发紧,他扯了下领口,发觉短袖的领口并不紧,只是他有些紧张。

“晚安。”他身体有些僵地原地一动不动着。

景春看了看表,快九点了,再不回去就不合适了。

她抬手摆了摆:“我回去了。”

“嗯。”

他仿佛一直在神游,又过了几秒钟,等她收拾完书包背上离开,才想起来起身,跟在她身后,看她去找她的鸟儿。

富贵儿正在抹泪,

男女主要分手了,女主出国了,男主追到机场发现女主的飞机已经起飞了,男主绝望地捂着脸跪在地上,四十五度仰望天空泪流满脸。

飞机从男主的头顶飞越而过。

富贵儿拿着半包纸,擦一下眼泪,抽泣一下,擦一下眼泪,打个嗝……

景春:“……”

桑寻:“……”

景春很想说,神界的鸟也不都是这样,但她不想再给桑寻脆弱的神经增添负担了。

她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你看偶像剧吗?”

桑寻没有领会她缓解尴尬的意思,很认真地摇了下头:“不看,你喜欢……看吗?”

景春摇头又点头:“偶尔,我更喜欢看恐怖片。”

“为什么?”桑寻不理解,“神怕鬼吗?”

景春点点头:“恐怖片里的鬼跟真正的鬼不一样。”

“鬼什么样?”桑寻问她。

景春想了想:“幽都其实和人界差不多,大家鬼们像人类一样生活,然后排队等轮回,毕竟人口爆炸后,鬼口也爆炸,轮回有时候要排队很久,而且也有一些人不想再轮回受苦,就会申请延期再延期,直到到最后期限。”

桑寻若有所思点点头。

景春想了想:“我认识一个鬼界头子,改天带来给你看。”

桑寻:“……”

那郑重的语气和表情,已经让他有一种见鬼的感觉了。

他摇头:“不……不用了。”

景春呆呆看着他,以为他害怕,认真解释:“不吓人的,长得和人一样,当然她不露出本体的话。她的本体是会冒黑火的骷髅。”

桑寻适时捂住她的嘴巴:“好了,不要说了。”

景春轻“啊”了一声:“抱歉,我是不是说太多了?我没想吓你,我就是……就是太习以为常了……抱歉!”

她有些自责,她刚刚还在反省自己不应该告诉他太多非人类的事情让他苦恼,应该多关心他现在的。

但转头她就忘了。

桑寻摇摇头,温和地说:“没关系,我没有怪你。”

景春抿唇笑了笑,踮脚亲了下他的侧脸,再次说:“晚安,做个好梦。”

她变出

一朵白茶花,塞在他短袖胸口小小的口袋里。

这次真的走了。

她把客厅门关上的时候,桑寻才低头看了看那朵花,白茶花香气很淡,但新鲜的像是还挂着露珠,他把花放在床头柜,然后洗漱完去睡觉。

他躺在床上的时候,做了个梦。

他一向害怕做梦,因为从小到大没有做过什么好梦,梦境里总是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但这次的梦却很平静,一望无际的大海,他站在海边抚琴,琴声被风声吹散,他就那么一直弹着,一曲接一曲。

慢慢的,傍晚来临了,夕阳染红了半边天,也把海水染成橘红色,一条小鲛人从一片橘红中游过来,然后趴在礁石上,安静地看着他。

然后他就伸手递了块儿布巾,布巾里包裹着几块点心,她小心翼翼游过来,把点心拿走,又游回去,趴在礁石上,她小口吃着点心,漂亮的蓝色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她身上有些旧伤,看起来在族群里日子过得并不大好,但她尾巴轻轻拍打着海面,像是挺愉快的样子。

一曲弹罢,她点心吃完了,然后游过来,把一颗滚圆的珍珠放在他身边,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儿,然后一转身,跃入海水里不见了。

那双眼睛真的很漂亮,只是看人的时候显得呆呆的,像是……

像是景春写不出来数学题盯着他的样子。

他突然醒过来,有些茫然地盯着天花板,意识到那张脸也是景春的脸。

他有些哭笑不得,都是什么梦……

春神……到底是什么呢?

“神又不用考大学。”

“你会让一只小猫去学算术吗?”

……

她说这话的时候理直气壮,倒真的像一只傲娇的猫。

她其实以前养过一只猫,但那只猫咪被他爸爸送人了,景春为此消沉了好久,有一天他路过宠物店,忍不住走进去看,她的猫咪是一直长毛异瞳狮子猫,宠物店里刚好有一只,他就盯着一直看。

店员看他一直看,忍不住过来告诉他:“抱歉啊,这个客人已经预订了,您要是想养,可以看看别的。”

他问了下价格,可惜就算是没有被预订他也买不起。

他的生活费远没有别人想的那么多,汤乔很少给他现金,宁愿买好吃的用的定时送过来,或许干脆多付给孟姨薪水,让她负责采买。

大多数时候,他很拮据,尽管他有意把钱都存起来,也努力拿奖学金,但经常因为汤乔不知道是故意还是真的忘了给他生活费而把存下来的钱又花出去。

他走出宠物店,没有再考虑这个事,他一向不会为了自己做不到的事而伤心,所以当时就是普通地走了出去,然后回家,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瞬间。

但时隔这么久远再回忆起来,桑寻才突然有些难过。

因为他意识到,其实很早之前,他就很在意景春。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慢慢又感觉到困意的时候,半梦半醒之间叹了口气,为什么满脑子都是她?

而景春的卧室里,富贵儿看景春神识一直外放,发了很久的呆了,想起她临别时候送了一朵花给桑寻,突然福至心灵吼了句:“靠,你不要脸,你偷看人家睡觉。”

神识并不能穿透墙壁看到具体的画面,类似于一种信号监测,穿透的墙壁越多,信号也就越弱。

但景春是春神,只要她神力足够,她可以连通世界上任何一株植物,来做她的眼睛她的耳朵,甚至她的手。

桑寻房间里没有一株绿植,富贵儿以为她送朵花就是小情侣腻歪的小手段罢了,没想到她这么脏。

景春回过神,“啧”一声,“你怎么这么八卦呢!他今晚情绪很不好,我看看他会不会偷偷躲起来哭……而已。”

富贵儿翻了个白眼,“他要是会偷偷躲起来哭,早几万年都咬舌自尽。”

景春:“他咬舌会自尽?”

富贵儿:“……不会,类比你懂吗?”

景春深呼吸,它嘴里就没有一句实话,这满嘴跑火车的风格,实在是让人恼火。

“我实在很好奇,你活这么久没被人打死,到底是因为什么?”

富贵儿伸了个懒腰,晃晃脑袋:“因为他们都打不过我。”

它很得意地朝天花板吐了个火球:“老子超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