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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礼拜考试,如果能顺利通过的话,下个礼拜就能去省城参加培训了。”项小鸿在作业纸上写写画画,“这次是县妇联和公社妇联好不容易为我们女同志争取到的培训机会,我不能因为相亲,耽误了大事。”

苗玉兰尽量心平气和地问:“那你培训完得是啥时候?”

“宋主任说结业考试在明年,不过中间会有几次淘汰考试。”项小鸿停下笔解释道,“如果被淘汰了,我很快就能回来。”

苗玉兰听说她可能会被淘汰,心里又不太得劲。

“他们为啥要淘汰你?”

这孩子这段时间的努力,她都看在眼里。

初中毕业快十年了,从没正经驾驶过风船的姑娘,却要跟人家高中学历的船员一起考试,哪是那么容易的?

“宋主任说,人家会综合考虑我们的条件,比如身体素质,心理素质,驾驶技能,捕捞技能,机械维修技能,反正要考察很多方面。当船长的事我先不奢求了,能考个中级船员就行。”

船长都是驾驶员出身的,她连轮船还没上过呢,想速成当船长,那是做梦。

宋主任帮她们规划的路线还是比较靠谱的,先考到中级船员,能上船以后,再徐徐图之。

项小羽问她娘:“你跟小郑邮递员说过我姐要当女船长的事吗?”

“没有。她这事八字还没一撇呢,跟人家说这个干嘛?”

“你还是跟人家说清楚吧,像我姐这种情况,要是真当了船长,那就得常年在海上漂着了,他要是不介意我姐的职业,再说双方见面的事也不迟。”

项小羽对她姐去当船员的事还挺有信心的。

县里和公社妇联都格外关注这次的船员选拔,省渔那边总要留下一两个女船员的。

翌日,苗玉兰按照闺女说的,去跟人家小郑邮递员讲了自家项小鸿可能要当女船长的事。

结果惹了一肚子气跑了回来。

“小鸿!”苗玉兰拉住大闺女说,“你就安心考女船长去!回头在海上找个男人,不找陆上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了!什么东西!”

项小鸿:“……”

她没去问小郑邮递员说了些什么。

只要暂时不用相亲就行,她可以专心备考了。

*

项小羽用了半个月时间,总算将所有解说词背了下来。

虽然还有些磕磕绊绊的,但她自己心里挺满意。

她是那种特别能放大自己优点的人,背下来以后她就想显摆一下,没事总往宋恂身边凑,想让人家考考自己。

“等你能流利背诵的时候,再说吧。”宋恂听她背到一半又卡了壳,提醒几次后,就不想搭理她了。

项小羽却说:“我觉得这样背没什么意思!你想想,咱们去供销社和赶大集的时候,售货员也没给咱们背解说词呀,都是有问有答的。咱们应该把这些产品内容,添加到对话中去。”

“哦,那你是什么意思?”看到前方又是一阵闹闹哄哄的,知道是摄制组在拍电影,宋恂带着人绕路走。

“还能有啥意思?”吴科学一边抻着脖子回头张望,一边随口说,“小羽同志这是想跟你玩过家家呢!你扮演成顾客,她当售货员,你俩就有问有答了呗。”

项小羽一窘,想要反驳他的话,又觉得无从反驳,她确实想跟小宋主任扮演一下。

这不是从摄制组那边受到的启发嘛。

宋恂斜睨她一眼:“你先把解说词背顺了再说吧,要是还这样磕磕巴巴的,广交会你就别去了。”

项小羽觉得自己肯定能背顺,半点不惧他的威胁,挺美地说:“你们绕远路,我不跟你们一块儿走了。我姐后天就要去省城,我得赶紧回去帮她收拾收拾东西!我们跟大妮姐约好了,今晚去张大爷的院子看祝堃拍电影!”

摄制组目前住在五保户张根生的院子里。

项小羽抄近路回家了,宋恂二人还在慢悠悠的溜达,商量去隔壁公社收购虎文蛤的事。

两人正说着话,摄制组的那个女主角蔡晴却突然从拍摄的人群中跑了出来。

“宋主任,我上次跟你说的帮我们换住处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蔡晴喘着粗气问。

“我们这边都是男同志,与你们女同志合住不合适。”宋恂坚定拒绝。

“也不算是合住,你们的那个院子那么大,咱们可以男女各占半边!”蔡晴商量道,“这样的话,我们也能替你分担一下房钱。”

“有免费的房子住,你们何苦要住花钱的?”吴科学问。

这女演员不算太出名,但也是在电影中见过的熟面孔,吴科学对人家女演员还是很宽容的,说起话来轻声细语。

蔡晴紧张地在周围环视一圈,才凑到他们身边低声说:“我们住的那个院子闹鬼!”

宋恂&吴科学:“……”

自打开始破除封建迷信,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两个字了。

“真的!”瞧见二人一言难尽的表情,蔡晴伸出胳膊给他们看,“你们看我身上的鸡皮疙瘩!想起来那个声音,我的鸡皮疙瘩就噌噌地往外冒!”

“你们那边住了几个女同志?”

“四个。”

吴科学建议:“要不你们跟摄制组的男同志们住到一块儿去,阳气重!我们这边只有三个人,帮不了你们什么。”

“我听说,”蔡晴又低声说,“项队长以前当过道士。我们住得离他近些也能安全一点。”

“那你们应该去他家住。”吴科学摆手说,“我们这边三个单身汉,实在不适合接待你们!”

他以为这位也是找借口往宋恂身边凑的,心想,这首都女同志的借口找得也太拙劣了。

两人谁都没把女演员宿舍闹鬼的说辞当回事。

结果,当天夜里,他们的院门就被人啪啪地拍响了。

几户人家的灯接连亮起,都以为谁家大半夜的出了事。

宋恂打着手电筒出来开门,看到祝堃和蔡晴这对组合,不由愣了一下。

“摄制组那边出什么事了?”不然大半夜的跑来干嘛?

有些话不好当众说,祝堃推着宋恂进了院子,才小声将晚上发生的事说了。

“小蔡说她们的院子闹那什么,我跟几个男同志就商量着去那边住一晚看看具体情况。”

宋恂挑眉:“所以呢?”

“真的闹那什么!”祝堃急道,“宋主任,你能不能想办法给大家换个住处?”

“你们怎么知道是闹鬼?有什么证据?”

隔壁的项队长也带着一家子人穿过篱笆门过来了。

听他们说自己队里闹鬼,就有些不高兴。

“真的!这些日子,每到后半夜,窗外就有‘当当’的敲击声,而且那个敲击声十分有规律。我们宿舍的人都听见了!”蔡晴拉上宋恂的胳膊就想让他去自己的住处看看,“宋主任,你们过去听听就清楚了。”

夜深人静的,窗外一直咚咚当当地不消停,谁能受得了?

项小羽本还在借着光亮,瞄向祝堃那张被晒得爆皮的脸,可是这会儿见她拉着宋主任往她们宿舍走,忙出言打断:“会不会是民兵排的人?”

她心里猜测,可能是村里的那几个混子,看人家女演员漂亮,跑去恶作剧的。

不过,她无凭无据的,不能乱造谣。

“不是!民兵排的人总不可能天天后半夜不睡觉,跑到我们窗外捣乱吧?”

听他们提起民兵排,宋恂思忖片刻,转向项队长问:“最近有韩四叔的值夜任务吗?”

“有啊,我特意把他安排去摄制组那边守着的,总得保证摄制组的安全嘛。”项队长特意放大音量,让所有人都能听到。

他们生产队对摄制组是格外关照的。

祝堃二人忙跟项队长道谢。

“你们回去睡觉吧。”宋恂劝二人回去,“不是闹鬼。”

“那你总得给我们一个说法吧?”祝堃在那个院子住了半晚上,心里也有点发毛。

宋恂让项前进往摄制组那边跑一趟,叫韩四叔过来。

大家在院子里枯等了将近一刻钟,才等回了项前进,身后跟着一个拄着拐杖的中年男人。

拐杖撞击到地面,发出有规律的“当当”声。

宋恂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让祝堃和蔡晴细听。

“是这个声音吧?”

蔡晴二人:“……”

“行了,都回去睡觉吧。”项队长往外轰人,又跟韩四叔交代,“以后你就不用去摄制组值夜了,还回养猪场呆着吧!”

韩四叔这几天在村里巡夜,一直干得好好的,不知道自己为啥这么快就下了岗。

不过,回养猪场睡觉也挺好,他倒是听话,跟众人摆摆手,又拄着拐杖“当当”地离开了。

项小羽好笑地说:“祝同志,蔡同志,你们赶紧回去睡觉吧,韩四叔不会再去了。”

*

摄制组宿舍的笑话又成了社员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项小鸿通过了瑶水支公司的内部考试后,与另两个姑娘,以及渔业公司的八名男船员一起前往了省城。

入秋以后,大瓦房也迎来了最忙碌的时节。

他们已经收到出口公司的函件和电话通知了,瑶水的参展人员需要提前半个月出发,去省城与交易团汇合。

跟着省里大部队一起前往广州,参加七二年的广交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