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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属道:“既然罗修做的事跟我们无关,不损害我们的利益,我们就看着好了。”

蒙在石沉吟片刻,问:“你们觉得,南蛮若是和大魏开战,大魏能赢么?”

下属互相看了看,说:“如果南蛮王能够统一四部,未必不能赢大魏。但大魏又国土辽阔,南蛮消耗不起。所以输赢都是半数之分,还是要看上位者的决断了。”

蒙在石淡声:“大魏现在这个老皇帝思谋远虑,他当位的时候,这战我看南蛮王讨不到好处,反受大魏的拖累。但老皇帝要是下台了,且看看下一个大魏皇帝的品性……南蛮王真要发动战争,也应选下一任皇帝在位时期。而不是现在。”

下属们不明白乌蛮王分析这个做什么。

蒙在石分析时,已经做了决策:“那我便不能让罗修在这时候坏我好事,将我乌蛮拖入和大魏的战争中……先把罗修扣起来,在我等离开大魏前,都不要放他出来了。”

下属们应是。

而之后他们讨论起下个月大魏皇帝寿辰那日所举行的演兵。什么文斗,他们肯定不行了;也就演兵,只是乌蛮王上场,他们这一类跟随乌蛮王作战多年的老部下,却不能上场。

蒙在石站起来,懒洋洋地伸个胳膊,笑眯眯:“我且看看,大魏如今的战力,算是什么水平。总要心里有个数嘛……来大魏一趟,岂能空手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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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魏这边,艰难地选出了几个小将。其中还把杨嗣扒拉了进去。

实在是二十五岁这个年龄,卡住了大部分将军。打仗这种事,毕竟是老将比较熟悉。

除了杨嗣被太子推举进去,朝廷再扒拉,把官员们调来调去,最后实在无人可用,竟然从御史台中,心虚地把韦树调了过来,让韦树管理后方粮草。

韦树茫然,后定下神,猜到了怎么回事。

原本不管是文斗还是演兵,他都没想参与。他最近因为监察百官的原因,得罪了不少大臣,秦王那边正纠集官员,要将他贬下去。但是借口不容易找,如今正好碰上演兵之事——

韦树若是在其中做不好,让大魏失了面子,等那些使臣离开后,秦王就有借口清算韦树了。

而大魏朝臣实在心虚,找不到合适的将军,言尚又被乌蛮王指名,也只好捏着鼻子让言尚做个“帅”了。帅配合将,指挥兵马,如此勉强也算凑齐了名额。

韦树因被要求只管后方粮草,他便专心研究此路,并不和其他人一道。言尚这边有点儿惨,被杨嗣带去校场,天天操练。

杨嗣难得在一方面让言尚吃瘪,这几日自然春风得意。

校场上一次操练结束,言尚几乎虚脱,杨嗣却剑之巍峨,挺拔而立。他勾着言尚的肩,笑道:“演兵这回儿事嘛,就算那个蒙在石指定你又如何?到时候你躲在我后面,有我在,他还伤不到你。”

言尚揉了下自己刚才差点被杨嗣一掌拍吐血的胸口,叹道:“那就多谢三郎了。”

言尚转口就道:“然而打仗不是直来直往,纵使我相信三郎你神威降世,我们也还是向朝中老将请教一番好了。”

杨嗣啧啧道:“请教他们?他们要是能打赢乌蛮,也不会等到现在了。”

言尚温和道:“取彼之长,补己之短,方能长战长胜。”

杨嗣神色肃了下,点了头,之后和言尚一起去拜访长安几位老将军的府邸。几位老将军倾囊相助,言尚听得若有所思,他再看旁边的杨嗣。

和之前的漫不经心相反,杨嗣到了这个身后,长眉压目,眸心沉静,听得十分专注。

杨嗣又向老将军讨教,向将军请教武艺。对方见到杨嗣这般年少才俊,也十分见猎心喜,自然不吝赐教。

言尚一直跟着他们,看他们讨论战术,看将军教杨嗣如何设陷阱如何布阵……言尚自己如摆设一般,因他看着便不是能武的样子,他和杨嗣站在一起,这些老将军一定更喜欢杨嗣,而不是他。

言尚却不嫉妒,只默默听着老将军的教诲。

一连半月,每日如是,一边在校场练武、训兵,一边去拜访长安城中的老将军们。

然而皇帝大寿的前两日傍晚,言尚回中书省复命,杨嗣与他一道,说好了等言尚办好中书省的差事后,晚上二人再去找一位老将军一趟。

杨嗣跟在言尚身后,大摇大摆地进了中书省。傍晚时分,中书省的大部分官员已经离开了,偶有看到杨嗣的,想到杨三郎的无法无天,那官员也眼皮抽一抽,当作没看见。

言尚的老师刘相公依然没有回来中书省办公,这一次言尚是向张相公复命的。

言尚把炉里的炭火灭了,窗子都关上。再将一些公务的资料整理好,言尚正要去找张相公时,张相公打开帘子,竟然出来了。

言尚向张相公行礼,正要让杨嗣出去在外等候,却不料张相公看到他们两个,目色闪了一下,说:“承之也来了?正好,这是中书省新下的命令,你和素臣都来听一听吧。”

言尚目色微怔,没说话。

杨嗣则直接诧异:“让我直接听你们的决策?这里是中书省啊。恐怕不合适吧?”

话虽这么说,张相公转身进内厅,杨嗣却毫不委婉地跟了上去。言尚摇头笑,跟在他们后面。

张相公道:“没什么不合适的。这道最新的命令,门下省已经批过了,明日就会下发到尚书六部。也就是说,最晚明天,你就会知道这道命令了。既然如此,提前一天知道消息,多给你们一天做准备,也没什么。”

杨嗣思考。

言尚问:“是和演兵有关的命令?”

杨嗣诧异看言尚,心想你这是怎么猜出来的。

言尚微笑解释:“既然是让三郎与我一起听,此事必然和三郎有关。如今与三郎、我都有关的事,还可以提前做准备,自然只有演兵一事了。”

杨嗣无言,张相公则已经习惯言尚敏锐的洞察力。

进了内厅,张相公入座后,将案头上最上方的一本折子向二人递去。在他二人看折子的时候,张相公道:“中书省最新的命令,是这一次的演兵,大魏不准赢,只准输。”

言尚睫毛扬一下。

杨嗣脸蓦地沉下:“那我们演兵一个月的目的,就是为了上场给人送人头?”

他一把扔下折子,掉头就要走,想说“这个差事老子不接了”。言尚按住火爆的杨嗣,问头温和疑问:“三郎莫急,中书省自然不会无故下发这样的命令。

“既相公提前告诉我等,要我等做准备,那必然也可稍微为我二人解惑。还请相公示意。我也不懂,为何大魏要输?我们练这般久,竟是不许赢,只准输?”

张相公淡定自若:“同一天的比试,文斗和演兵同时进行。文斗一方,你们认为那些蛮夷,那些小国,如何能赢?虽然丹阳公主定下了规矩,只许未婚女郎上场。然而即便是身在长安的世家女郎,就不是那些使臣比得上的。

“中书省无论如何,都想不出这文斗如何才能输。那便只有演兵了。一赢一输,才是我大国之风。若是两者都赢了,来朝小臣做了陪衬,就没意思了。何况演兵之事能操纵的极多……大魏并不想他国对我国战力了解得太清楚。”

这般一说,不光言尚了然,就是杨嗣都听住了,不再如方才那般暴怒。

而张相公看一眼杨嗣,还顺便捧了对方一句:“承之不觉得,一场漂亮的输,比赢更难么?堂堂杨三郎,难道只会赢,不会输?”

杨嗣哼了一声。

他看着天,说:“我确实只会赢,不会输。”

张相公被他噎住:“……”

言尚莞尔。

言尚咳嗽一声,道:“如此,中书省的意思,是借此演兵,来试探各国的战力如何了?乌蛮王领兵,既不让乌蛮人上,其他各国的兵士便都会上。我方正好从中查探……要来一场精彩的输战?”

张相公颔首:“大魏要输,但不能让对方看出来。你们还要演兵演得非常精彩,演兵和文斗同期,一共三日,这三日,你们要竭尽所能地了解各国兵力。这才是此行的真正目的。”

言尚微笑:“恐怕乌蛮王也有从中了解我们的意思。”

张相公:“那就看你们谁本领更高强了。”

张相公看说服了他们两个,就站起来,任两个少年人沉思该怎么做。

走到言尚身边,张相公拍了拍言尚的肩,叹道:“素臣,你可知道,你现在在陛下案前,都挂了名?”

言尚一愣,快速反应过来:“因为南山之事么?”

张相公笑:“我不知道啊。只是陛下提起过你,问过你。”

他犹豫了一下,然而为了鼓励这个少年,他还是多说了一句:“本来这话不应该提前让你知道。但是你若是因此话受到激励,能够帮大魏这场演兵弄得精彩的话……你听听也无妨。

“南山之事你在陛下那里挂了名。此次演兵若你再功劳大……待这些使臣走后,若不出我预料,你就要升官了。

“总之,好好办差吧。”

杨嗣在旁惊愕:“升官?这么快?他当官才几个月来着?”

张相公笑骂他:“当什么官,升什么官,得看你有多大本事,做成了多大事。例如你们要是有人能让四海臣服,哪怕现在是小小九品官,朝廷都能瞬间给你升到四五品去。”

杨嗣:“那我是不是也……”

张相公:“自然、自然。太子让你参与演兵,不也是为了给你升官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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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大魏要这场演兵输得精彩,之前言尚和杨嗣讨论的所有战略,都得推翻重新开始了。

而命令下来,没有人向像相公那样给众将解释,其他几位被选的将军当场就有辞了差不肯再做的,不一而论。

在乱糟糟的折腾、人员调动中,不知不觉,杨嗣和言尚竟然成为了这几个将军中的领头人。

韦树则是从头到尾就没参与他们的事,安静得和透明人差不多。

这般紧张排练之下,时间到了演兵前一日。紧张训练了一月的兵士,在这一日早早结束了训练,将军让兵士回去修整,好能在演兵中超常发挥。

兵士们自然不知道将军们“超常发挥”的意思,是在合计着如何输。

言尚这一日也回府回得比较早。

他白日又被杨嗣带去校场,被摔得肩背疼痛。回来后歇了一下,言尚坐在书案前写了一会儿字,便开始发呆。

觉得自己好似好久没见到暮晚摇了。

她这人就总是这样……热情时对他爱不释手,冷漠时就如同消失一般,让人难以控制。

言尚发呆了一会儿,洗浴了一下,出门去隔壁拜访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