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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德石”被运至乐游原, 皇帝和暮晚摇等皇室子女登上高楼, 下方贵族男女、百姓们也同样翘首以望。

众人看到广阔的平原上, 黑压压如山一般的物蒙着布。都知这是“功德石”,但是抬头仰得脖子酸楚,仍让人咂舌。

暮晚摇站在皇帝,婉婉一笑:“父皇请看——”

她示意之下,下方被封了“护石将”的卫士们便合力一扯,将罩着石头的布扯下。下方百姓们先传来哗然赞叹之声,他们看到此石如此巍峨高大,石身冷峻泛青。

石身上凹凸不平,有孔洞密密麻麻。而离远一些,这些孔洞, 倒真像是刻着字一般。

此年代最高的楼阁也不过三层楼, 而这石头,已经有五层楼那般高,要百来人牵手才能绕石一圈。如此巨石, 从南方一路运到长安,完好无损,可以想象出动了多少苦力, 花了多长时间。

太子眯眼,看着“功德石”上密密麻麻的孔洞, 故意问道:“摇摇,这石头上写的什么字?”

太子为她拉阵,暮晚摇自然领情。

她向太子殿下点一下头致意, 才朗声解释:“上面刻的是古字,和我们现在用的字不同。我念给父皇听:千载膺期,万物斯睹。四夷宾服,万邦来朝。有石巍然,大江之头。石以碑之……”

公主在楼上为皇帝等皇室人解释,机灵的内侍跟在皇帝身旁,立刻将公主的解释一层层向下传。

女郎声音清越,楼上楼下的众人伸长脖子,内宦们上上下下、来来回回、一趟又一趟地跑——

下面的贵人们:“还有呢?公主说什么了?”

内宦喘着气,擦着汗:“第一句,千载膺期,万物斯睹。”

士人仕女们暗自呢喃,连连点头。

“四夷宾服,万邦来朝。”

贵族男女们抓着内宦,急得眼红:“还有呢、还有呢?”

内宦:“奴再去听!”

下方人催促,上方皇室人也频频点头,跟在皇帝等人身后的使臣们听得迷迷糊糊,只因他们中文才最好的去“文斗”了。然而内宦们跑得大汗淋漓,长安中人面露赞叹,使臣们便也知道这是好话,连忙让自己的人记下来。

一阵杨花飞过阁楼,云水晴天,碎如金银。

皇帝幽幽听着诸人的赞叹,听着幼女的解说,所有人都十分激昂,都凑近那石头,想要看得更仔细。

皇帝面露笑意。

暮晚摇观察他,见他露出笑,顺口道:“父皇,此石巨大,不好运入长安,不如就将这石头留在乐游原。围绕这石头,建一座园林。这园林留下,功德石正中,而父皇的功劳,后人都可以看到。”

皇帝看向暮晚摇,道:“辛苦摇摇了。”

暮晚摇微笑:“也是外祖父一家帮的忙。”

皇帝“嗯”一声:“也辛苦他们了。”

暮晚摇:“还有太子哥哥的支持,如果不是太子哥哥一直用户部和工部来开路,这石头也运不到长安。”

皇帝看向太子,说:“太子也很好。”

太子一愣,竟有些惊喜感,连忙说这是自己的分内事,只是为父皇祝寿,算不上什么。

皇帝说:“太子事情办的不错,之后朕五日一朝,其余时候都由太子监国,替代朕吧。”

太子连忙说是。

等背过身,太子看向暮晚摇,暮晚摇对他露出笑。太子也露出一丝笑,知道自己到底没有白费心。

而再转目,太子和秦王互相看了一眼。

李氏借功德石向皇帝投诚,皇帝也接受了对方的认输。从此之后,恐怕皇帝和南方世家的矛盾就不会再如之前那般僵了。那皇帝是否不会再对世家逼迫了?

至少在这时候,太子和秦王都希望皇帝不要再继续压世家了。

秦王母家是南阳大户,本就是大世家自不用提;就是太子出身差些,他背后也有杨家支持。皇帝若一味打压世家,对他两方都不好。

倒是晋王无所谓。

晋王妃因为是继室的缘故,出身必然不会太高贵。晋王至少明面上不和两个皇兄争,如此两个皇兄试探皇帝的时候,他也只是跟在皇帝身后,单纯品读这功德石上刻的字。

皇帝回头,见晋王正吩咐自己的人将诗记下来。

皇帝诧异:“老五,你记这个干什么?”

晋王连忙:“这诗颂赞父皇,儿臣自然要记下,回去府上,好日日品赏。”

皇帝:“一些白话而已,不是好诗。”

晋王:“无关好坏,皆是称颂父皇,于儿臣来说,已弥足珍贵……”

皇帝静静看了他两个呼吸,目光才移开。

秦王在心里骂:马屁精。

太子当然也不会让皇帝被晋王吸引走注意力,太子道:“父皇,我们去看看真正的文斗吧。”

皇帝转身先走,众人跟上。暮晚摇特意比他们都慢一步,等在最后看晋王。

暮晚摇对晋王似笑非笑:“五哥,方才那马屁拍的,有点儿过了。”

晋王疑惑:“六妹在说什么?我方才都是肺腑之言,你们该不会都误会了吧?”

其实皇帝静看他的那两眼,他也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有点儿夸大。今日是暮晚摇的主场,是太子的主场,他这般直白地夸……晋王暗自懊恼,想自己还是着急了。

因为皇帝给了太子权限太大,他到底着急了。

见晋王目露沮丧,知道对方已经收到了自己的提醒,暮晚摇便微微一笑,不再多说了。她心中叹然,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居然能看懂他们那些隐秘的、欲言又止的话和眼神都代表什么意思,还能提醒晋王。

她和晋王一路下楼,问:“春华还好吧?”

晋王心里一动,露出笑:“她快要生了……六妹什么时候来我府上看看?”

暮晚摇托腮笑,调皮道:“等我闲了。难道我不去,五哥还会虐待她不成?我不急。”

二人说着话,出了楼,跟上大部队,一同去看文斗。

所有人对暮晚摇恭恭敬敬,上辇的时候,她的辇只比皇帝、太子等次差一点。

而上辇的时候,又闹出了一场争执。原是看到太子上辇后,庐陵长公主理所当然要跟上,谁想到这第三个位置,内宦们却排给了丹阳公主。庐陵长公主自然不服气,大闹一顿,那些内侍却巍然不动,只说“死罪”,却不肯让长公主先行。

庐陵长公主气得浑身哆嗦:“以前每次都是我先行!我是皇兄的亲妹妹!你们这些狗奴才,这是看我失势了,就来欺负我么?你们等着我告状……”

“什么事?”一把冷淡男声跟上。

听这声音耳熟,暮晚摇坐在辇中,撩开帘子,见到一身黄袍的内宦,眉目清秀,正是许久不见的刘文吉。

刘文吉了解了情况,对长公主道:“还请殿下莫要闹去陛下那里。我等为殿下的安排,难道殿下以为陛下不知道么?皇宫若说是家的话,那陛下就是家主,我等都是家仆,而你等是家主的亲人。我等为家主的亲人安排坐席时,自然会请示家主。”

长公主愣住:“你是说,陛下早就知道……他怎会这样对我……”

刘文吉垂眸:“那奴便不知了。”

长公主怅然若失,呆呆站在车辇下,看着旗帜林立,一辆辆车马从她面前驶过。而她这里,却如同六月飞雪般,心中一阵阵发冷。

她明明在大典中重新回到了皇帝身边,皇帝已经原谅了她,她已经能重新在长安交际了。可是如今自己的位置被丹阳公主取代,被那个小丫头片子代替……陛下为什么对她这么心狠?

是不是、莫非……庐陵长公主心中疾跳,想是不是自己和太子的合作,被皇帝知道了?

可是……丹阳公主不也和太子合作么?他怎么只许他女儿碰政治,不许她这个妹妹碰?

刘文吉道:“奴劝殿下一句,不管殿下想做什么,请一以贯之。若是中途变道,那也不要怪旁人了。”

庐陵长公主失魂落魄半天,脑中空洞。香风撩人,帷帐飞扬,她抬头,看到香车宝马中,暮晚摇露出半张脸来看她。

庐陵长公主瞬间想到言尚,想到将自己害到这一步的最开始,都是那一晚碰到言尚开始……而建议她投靠太子的,也是言尚!

而今长安,南山事后,谁还看不出言二郎和丹阳公主关系匪浅?

长公主咬牙切齿:“暮晚摇!”

暮晚摇坐在辇中,对下方一笑。她懒得多说什么,放下帘子,阻断了长公主暗恨的目光。

金色阳光透过帐子照入,暮晚摇打量着自己的纤纤十指,心中涌上无限快慰感。

金箔金粉贴在额心、眼尾,她美目流波,眼眸微微眯起,欣赏着下方狼狈的长公主,还有百姓们的围观。她心中清楚,和亲也不必自己了,父皇也要听自己的话了,长公主也不敢瞧不起她了——

而这都是权力带来的。

都是她参与政治才获得的。

权势这般让人沉迷,暮晚摇只是初初崭露头角,就已经为之心动,想要更多的权势。这条路,她走对了,并且要更加坚定地走下去。

暮晚摇的眼中神情变得冷淡而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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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兵那边,赵灵妃气冲冲,不情不愿,根本不想保护韦树。但是她抬眸,气势汹汹地想要看一下自己要保护的是谁,看到韦树,赵灵妃蓦地呆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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