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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蛮王所领的阵营, 入夜后没多久, 营中乱起, 四面八方有各种语言的话传了起来——

“大魏军攻过来了!”

“快起来,别睡了!我们营地被大魏军攻了!”

然而连续三日的骚扰,让营地使臣团的将士们失去了兴趣。因这几日来,魏军一直来扰,却兵力极弱,根本起不到什么太大作用。

何况今夜乌蛮王带领大批军队去进宫魏军,若是乌蛮王赢了,营地这点儿损失,不值一提。

将士们骂骂咧咧,懒懒散散, 漫不经心地拿着武器出去迎战。然而一出去, 发现营中四方火起,黑压压的人影在营中乱窜。一旦碰面,毫不犹豫, 魏军不如前两日那般躲,而是直接迎上攻杀!

营中将士一个凛然,发现这一次魏军是真的大举进攻了!

各方语言顿时混乱:“他们是奔着粮草来的!别让他们抢走了!”

“快, 真的是魏军!兄弟们,咱们让他们有去无回!”

语言混乱, 沟通极难。然而忽有一将登上高处,一声长啸声,吸引了营中将士的注意力。黑漆漆的天幕下, 一把旗帜插在角楼上,变换着挥动顺序。而在旗帜的不断挥舞中,乌蛮王所领营地恢复了秩序,开始组织起来对抗魏军。

那将军费力地亲自舞着旗帜,才让一团散沙的军队重新规整。他擦把汗时,忽感觉到一阵危机,往后一看,凛冽夜风中,嗖嗖声震,一只寒箭破开夜雾,向楼上挥着旗帜的他射来!

这位异族将军骇然间,猛地向外跳出,扔了手中骑,高声大喊:“魏军骑射手也来了!我等不可掉以轻心!”

而魏军中,言尚放下手中的弓。

旁边跟着他的兵士生疏可惜道:“如果在真的战场上,方才郎君那只箭就能杀人了。”

言尚笑着摇头:“若是真的战场,我也不会这般冒进。不过敌军这么快就学会用旗语交流,用旗语代替他们各自不同的语言,当是乌蛮王想出的法子。

“乌蛮王人不在营中,都能让兵士这么快集中起来。他也不过训兵不到一月,确实了不起了。”

黑夜中,韩束行跟在他旁边,当敌军冲来要对射手出击时,韩束行几乎是贴身来保护言尚的安危。在营中穿行,韩束行亦步亦趋地跟着言尚。

韩束行因为是暮晚摇特意找来的,他本就是乌蛮人,在这个营中便不显眼。而他跟言尚在一起,当有人发现,诧异他似乎不是大魏军人时,不等敌军先反应,韩束行就先出手,将人敲晕,或直接让人投降。

投降的人总是惊奇地哇哇叫着:“你到底是谁?你不是大魏人啊。怎么帮大魏军队?难道我军出了叛徒?”

韩束行高大魁梧,面上一道疤痕横过半张脸,狰狞森然。他兀自不理会那些敌军的叫嚷,一直跟在言尚身后。

言尚道:“该你出手了。”

韩束行抱拳:“郎君保重。”

说罢毫不犹豫地转身,身后他的位置由其他魏军士兵补上。而韩束行凭借自己异族人的相貌,深入营中,轻而易举。

韩束行的身形和蒙在石相似,黑漆漆夜战中,敌军到底缺少总指挥。而韩束行抓住一将军,就厉声说着乌蛮话:“不要管粮草了!敌军从东面袭来,我们去东面迎战。”

被抓住的将军诧异:“乌蛮王?你不是去偷袭魏军了么?”

韩束行靠着众人对乌蛮王的不熟悉,伪装着那位王者,开始故作生疏地说起大魏话:“我的行踪要是被所有人掌握,这场战就不必我来指挥了。”

被抓住的将军毫不犹豫地信服,转身就去执行韩束行的命令。

而韩束行再往营中混得更深,到处传播谣言。

乌蛮王所领的这支军队驻守营地,实力也不弱,却在深夜中,被搅得一团乱。营中深处运放粮草的营帐被放了火,浓浓凶焰燃烧时,他们还在英武无比地和魏军直接冲突。

因为乌蛮王说了,不必在意粮草!

只要他们守住营地,大部队很快会来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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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声密集,号角声雄。

众马奔腾,尘土扬烟。咚咚咚的鼓声振奋人心,乌蛮王领着大批军队,在摸清楚魏军的实力后,他毫不犹豫地选择大部队夜袭。

晚上不利于作战。

但恰因为不利,反而成了利处。

乌蛮王列马布阵,抽出腰间长刀,一径指向魏军城楼后的营地。他的英武之气,感染所有人:“儿郎们,随我冲——”

乌蛮王所领军队所向披靡,不管在魏军在临时所搭的城楼前挖的渠沟,还是越修越高的城楼,都被这些敌军一力摧毁。敌军用一切手头的工具,什么铁索、链条、马刺……轰轰间,魏军只能一退再退。

敌人骑兵攻入城中,魏军抵抗几次,却次次后退。实在是蒙在石所领的军队气势太强,战术又成熟。魏军这边许多兵士看到对方狰狞的面孔,就先吓破了胆。

当蒙在石的铁蹄跨过第一道沟渠时,魏军的骑兵还在匆匆列阵,然而随着敌军攻入太快,骑兵阵列不完,只能让步兵出击。

然而在平原,骑兵是最强者。

十里和百里的距离,在骑兵面前毫无区别。在战场上,在冷兵器时代,骑兵就是当之无愧的王者。

然而骑兵出击,要先列阵,先有距离。一旦距离没有了,骑兵便无法冲出去。

如今魏军便被兵临城下的乌蛮王军队逼入了这般尴尬的境地——乌蛮王来得太快了。

这里才收到消息,才开始列阵,敌军骑兵已经冲到了楼前。这么快的速度,魏军无法给骑兵列阵,只能用步兵、弓弩手迎战对方的骑兵。

而在黑夜中,弓弩手的作用实在有限。

步兵在骑兵的攻杀下溃败极快。

魏军危矣!

几个将军留守阵地,听到外面危机战报不断传来,几人面色铁青。虽然中枢的命令本就是让让他们败,虽然他们在这里是为了给言尚争取时间……然而败得这么快,仍让人大受打击。

败得这么容易,连点儿像样的抵抗都没有,中枢会责怪吧?

几位将军讨论时,忽然营帐门被掀开,一把少年郎君的声音传来:“为什么不让骑兵出战?”

几人抬头,见是韦树。

韦树眉清目秀,这次又一直是负责管理粮草的。兼之韦树沉默寡言,不怎么说话,在营中,便如透明人一般。

混乱中,韦树这个从不关心他们战事的少年郎君掀帘而入,指责他们,几个将军面露难堪,道:“骑兵无法列阵,冲不出去。这是我们打仗的事,你懂什么?”

韦树不理会他们的质疑,道:“怎么无法列阵?将所有营地推翻,将后方锅碗砸掉,腾出地方来,不就能列阵了?”

几位将军一呆。

然后道:“你要毁粮草营?那我们明日吃什么?”

韦树眉目冷淡:“我已让一批兵士背着一些粮草逃了出去。就算粮草、锅碗全毁了,只要熬过明天晌午,演兵就结束了。半天而已,饿不死人的。”

几位将军也都是少年才俊,一开始不过是想不到如此破釜沉舟的法子。

如今韦树一提,他们也并非不能决断。几人当即拍案:“好!传令下去,铲平推翻营地,骑兵列阵!我等今夜在此,和敌军真正较量一场!虽然我们要输,但也不能太便宜了乌蛮王!”

说动几位将军,韦树便出了营,赶去看粮草。

敌军先锋如今已经在城中开始穿梭,只是大批军队还被阻隔而已。但想来也阻不了多久。韦树要抓紧时间转移粮草,给己方骑兵留出冲杀的空地。

作为一个后勤人员,他只用保证明日粮草不至于饿死人就行了。

四处战火烧起,敌我两军相战,韦树看到打斗就绕开,又凭借跟着的兵士保护,一路往粮草营去。

突然,一把长刀从黑刺中向韦树砸来。悄无声息,无人反应。那刀到了跟前才带了森寒锐意,逼得韦树抬了目,怔然看去。刀横劈而来,持刀的敌人威武十分,操着不熟的大魏话:“快些认输!”

韦树抿唇不语:这般要紧关头,他若认输,粮草营谁负责?

他自然会认输,但不是现在。

韦树兀自不语,敌人便也不停刀,刀直接劈了过来。演兵不至于死人,受伤却是在所难免。韦树被刀逼得趔趄后退,几个兵士上来阻拦,却被更多的敌军围住解决。

韦树摔倒在地,头顶刀要劈下时,他仍不肯开口认输。刀即将刺上他的胸口,斜刺里,忽有一只手伸出,将韦树扯了起来。

而那人身子一旋,两掌相合,抵住了刺来的刀。一声娇喝声后,腰间刀拔出,迎上敌人。

兵器相撞,火花迎目。

敌人咦一声:“你是女子?好男不和女斗。”

这女子武力这般好,声音却十分娇脆:“斗不过女子才说这种大话!”

这位突然冒出的女郎,自然是赵灵妃。

赵灵妃一手拉着韦树,一手迎敌。敌人在她这里得不到好处,火冒三丈之余,只好退走。而赵灵妃回头,看向韦树。

韦树眉目仍冷冷清清的,浮着一层雪光。

二人同时开口——

赵灵妃瞪眼:“怎么不直接认输?”

韦树:“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然后二人同时一呆。

赵灵妃鼓起腮:“我一直跟着你啊!言二哥让我保护你,你以为我是那么不负责的人,丢下你就跑了么?”

韦树后退一步,将手背后,微侧过脸,抿唇,微有些纠结地皱眉。

他混乱地想:“一直跟着他”是什么意思?他干什么她都知道?他没有干什么奇怪的事吧?

号角声响得更急了。

听到急促号角声,赵灵妃和韦树都抬头去听。然后韦树的手腕再次被赵灵妃拉住,她语速极快:“敌军又冲城了!跟我走——”

韦树:“不。我要去粮草营。”

赵灵妃:“什么时候了你还顾粮草?那里敌人肯定特别多,我可应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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