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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焰流勾勒出一个丹目朱发的身影,其目明亮如焰,其发赤红如火,他散披着一件乌袍,露出小半攀着赤金纹路的胸膛,乌黑的袍上流动着同样赤金的火纹。烈烈炽火托着他的足,将他所踏之地化作乌赤的火壤,这些火焰暴烈却又温驯地缠绕在他身上,像归穴的猛虎。
天生炎君,掌天下薪火,哪怕只是一具化身降临,都使得附近的灵气开始活跃并逐渐变得炽烈。
但就是这样的炎君,在看着漓池的时候,目光却十分奇异。
他好像对漓池既戒备又亲近,似有敬畏却又生迟疑。
“你认出我来了。”漓池的尾音略微上扬,唇角含着似有似无的笑。
“但我认出的那一位,应当早已陨灭了。”炎君沉声道。
他足下的火焰舞蹈般跳跃着,乌赤的火壤因炎君的存在而漫延,空气炽热律动如无形的焰流。
但这些火壤与焰流在靠近漓池身周三尺时就停住了。三尺之内,是轻灵的风。
昏黄的晚光与炎君的焰光照在漓池身上,映得他暗青色的衣服似要化在光与影里,那张含笑的脸在这样的光影里,愈加莫测难辨。
“这世上,难道还有谁可以冒充我吗?”
“这世上的确没有谁能够冒充得了那一位……”炎君看着漓池,目中焰光明亮透彻,似能照彻一切。
他看得出来,对面衣袍暗青的修士只是一具化身,是用蕴含风之道韵的灵物炼化而成的,但在这化身身上,他却感觉到了某些熟悉且遥远的东西——遥远到已经消失了十二万年。
炎君的名号有很多,丹耀融光彻明真君只是其中流传并不广的一个,这个名号最初也是因为特殊原因才起的。
而在数个时辰前,正在北地的炎君耳边却忽然响起了一声对这个名号的念诵。
在有人念诵神明所承认的名号之时,神明就会有所感应,但这只是一种不至于打扰到神明的感应,与炎君方才所听到的并不同。那一声念诵,简直清晰如有人在他耳边说话。
这是有大能为者在念诵他的名号,不但毫无掩盖之意,而且有意要他查知。
对于执掌天下薪火的炎君来说,哪怕只有一点火星,也足以令他降临。
漓池驻足在残有火星的灰烬之旁,是一个邀请。
“我仍不能确定你究竟是谁,但……”炎君目中光辉更胜,他骤然抬臂,暴烈的火焰霎时沿着肩臂流动到掌中,“我已应邀而来!”
火焰在炎君掌中凝作一柄双刃长木仓,向着漓池直刺而来!
漓池的身形飘忽而转,他足下所踏之地,火壤退避、清风环绕。
见他避开,炎君亦无动摇,木仓身横扫,转眼即将横断对面之人的腰身。但漓池反而直迎而上,足尖一点,便沿着木仓杆侧方飘忽到了炎君身前,木仓杆上的烈烈火焰席卷而来,却被他身周的清风卷做了破碎的焰流,在暗青的袖袍外翻飞如红蝶。
赤金的木仓尖陡然爆开,狂浪一样携着焰蝶倒卷,从身后袭向漓池。炎君被他近身,却毫无退避的意思,一双金眸欲燃,一身赤炎张扬,他握木仓的手已经松开,向着漓池的肩膀抓来,正与他身后炎木仓爆开的火海成前后夹击之势。
滔天火海已卷上漓池的袍角,炎君袭来的手掌已近在眼前,他的唇畔却仍含着笑。
在炎君的手即将触到漓池的肩膀时,他忽然被握住了手腕。
“你不太适合用兵器。”漓池含笑道。
在他身后,倒卷而来的火海霎时散做点点红星。炎君被握住手腕后就再没有动,金色的目看向漓池,其中已消去了迟疑与戒备。
一触之后,漓池便松开了他的手腕。炎君放下手臂,道:“的确是你。”
那一触之间消融他火焰的力量,的确是他所认识的那位天神。
地面上的火壤与空气中的炽烈开始褪去,转眼就恢复成与炎君化身降临前没什么两样。像炎君这样的天神自然能控制得住自己对周围的影响的,他此前任由它们漫延,只是在对漓池进行试探而已。
如今已然确认了漓池的身份,炎君便不见了之前的严肃,整个人都显出松弛懒散的模样。
但眼睛也没有完全放松下来,他已经从之前的试探中查知到了一些东西。漓池本可以直接显示出那足以证明自己身份的力量,但他却没有如此做。那一触之间的力量只流转于他们之间,并不会显露在世间。
十二万年前天柱山折太阳星熄,所有人都以为已经陨灭的天神,如今却重新现身。这其间必有隐秘已是不需多言的事。既然今日他是以化身显现,炎君自然也明白他不想暴露自身,所以没有说出对方的名。
“你的状态并不好。”炎君说道。这不只是他从漓池的遮掩中推断出来的,也是他从那一触之下的力量中所感知到的。
“的确不太好。”漓池道。他说得很平静,好像沦落此境的不是自己一样。
“需要我做什么?”炎君直白地向他问道。
“我并不需要你做什么,你只要同过去一样便是。”漓池道。
炎君结起眉,道:“如过去一样?我过去所知如雾中看山,所做如盲眼摸索,如今又怎能如过去一样?我倒想问问你,当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当年……”漓池略一摇头,没有说,反向炎君问道,“如今已过去了十二万年,你对当年之事,又是如何看的?”
“我知你欲建立地府,然而天地大劫忽起,之后太阳星被封闭,至今未有人能进去一看。太阴说你负劫而亡,她在建立神庭后就于太阴星中陷入长眠,唯留下大天尊的名号,偶尔响应神庭之事。玄清教忽然覆灭,又被窃名欺世。我对当年之事的确有着自己的猜测,但如今你既然还活着,那这些猜测就已全部没有了意义。”炎君定定看着漓池,“如今你既然站在这里,为何不告诉我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要我来告诉你,”漓池忽然笑了一下,“我若是知晓全貌,又何至于落至今日呢?在这十二万年里,你难道没有觉察到什么吗?”
“你是指玄清教?”炎君眉头大皱。
“日光照耀之地,阴晦不敢滋生。在我活着的时候,潜藏在阴影里的就永远只敢潜藏着。我若不身死,他们又怎敢冒头呢?”漓池淡淡道。
“这都是你算好的吗?”炎君向他紧紧追问道。
“不,”漓池道,“我若是能够算尽一切,当年地府就已落成,又何至于空耗十二万载?”
炎君紧逼追问的气势忽然和缓了下来。
玄清教,他是眼看着对方是如何一点点将这教派建立起来的,看这原本不必履足世间的神明是如何收敛了世间那些怨苦的魂,在掌中为他们诞生出一座公正的地府。
这十二万载让那隐匿至深的幕后者终于现出了一鳞半爪,如果从这一点上来看,那这十二万载的确算不上空耗。可玄清教已亡,又被披皮窃名,反成了凶手的爪牙。对于十二万载后重新苏醒的神明来说,看见今日的这一切,这十二万载又怎么能不算空耗呢?
炎君是天神中第一个,也是天神中少有的能够大概明白他当年为什么要建立地府的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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