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番外IF线18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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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如今,李崇山昏迷的时候越来越长,偶尔清醒也是神志模糊,汤药灌进去大半都吐出来,眼见是油尽灯枯了。
她去了,除了闻一屋子药味,看着那张迅速衰败下去的脸,还能做什么?
倒不如好好想想自己的退路。
云兮的手指无意识地扣紧了窗棂。今日凤梧宫这一出,若再看不出是皇帝在幕后推手,她这些年也白活了。
他在逼她做出选择。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云兮深居简出。李静慧姐妹被禁足,府里似乎清静了些。
她每日除了必要的晨昏定省,几乎不出院门。
老夫人那边也似忘了她,只一心扑在李尚书的病情上,请医问药,做法事祈福,忙得焦头烂额。
李崇山的病时好时坏,如同风中残烛,明明灭灭。
有时一天能清醒一两个时辰,喝下半碗稀粥;有时又昏迷终日,气息微弱得让人心惊。府中上下都笼罩在一层惶惶不安的阴影里,下人们走路都踮着脚,说话也压低了声音。
云兮不再主动去李崇山床前,老夫人派人来请,她便去,像个最标准不过的儿媳,喂药擦身,默默做着分内之事,不多说一句,不多看一眼。
李崇山偶尔清醒,浑浊的眼睛望着她,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也只是无力地闭上。云兮便安静地替他掖好被角,转身离开。
她心中那根弦始终紧绷着,既盼着这煎熬早日结束,又恐惧着结束之后更叵测的未来。
那天季钰的威胁像悬在头顶的利剑,不知何时会落下。
或许是她那份漠然之下的焦虑起了作用,又或许是大夫用的某一味药对了症,奇迹般地,李崇山这盏枯灯,竟又晃晃悠悠地熬过了一个月。
虽然仍是卧床不起,但昏迷的时候少了些,每日能进些流食,脸色虽灰败,却不再像之前那样透着死气。
府中悄悄松了口气,连老夫人的眉头都舒展了些许,仿佛又看到了一丝希望。
云兮听闻这个消息时,正在自己房中临帖。
笔尖一顿,一滴浓墨落在宣纸上,迅速泅开,污了快要写好的字。她看着那团墨渍,心中并无多少喜悦,反而有种说不出的烦闷。
拖得越久,变数越多。
果然,没过两日,宫里又来了帖子,说是皇后邀各家夫人小姐入宫赏花。
云兮看着那印制精美的请帖,只觉得烫手。她几乎能想象到,宴无好宴。
不过这一次她学聪明了,以“近日感染风寒,头重身乏,恐病气冲撞贵人”为由,让红缨去跟老夫人说了一句。
老夫人得了消息,或许是觉得她病了确实不太好,也或许是觉得她上次入宫刚惹了事,暂时不去也好,便点了点头:“既如此,你好生将养。就让老二媳妇带着三房的静和去吧。”
赏花宴那日,天气晴好。
云兮坐在窗前看书,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宴席直到申时末才散。
孙氏回来时,已是华灯初上。
云兮听得自己院外有脚步声和低语声匆匆而过,方向是往慈安堂去的。
她心中莫名一跳,升起不好的预感。
果然,没过半个时辰,老夫人身边的周妈妈便来了。
“夫人,老夫人请您立刻去正厅一趟。”
云兮放下手中的书,抬眼:“这么晚了,母亲有何要事?”
周妈妈避开她的目光,低声道:“老奴不知,只是老夫人催得急,请夫人快些过去。”
云兮心沉了下去。
到底是什么事要让她过去?李尚书的病并没有听说重了。
她起身,换了身见客的藕荷色长衫,头发简单绾起,插了支素银簪子,便跟着周妈妈往外走。
一路上,周妈妈走得很快,几乎是小跑,却始终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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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厅里灯火通明,不似往常只点几盏主灯。
上首坐着面色铁青的老夫人,下手依次是二爷李茂、三爷李盛,以及他们的妻子孙氏、赵氏。
李静和站在孙氏身后,眼睛微红,像是哭过,此刻正不安地绞着手帕。
云兮脚步平稳地走进厅中,向老夫人和各位族老行礼:“母亲,不知深夜唤儿媳前来,有何吩咐?”
老夫人没让她坐,一双锐利的眼睛像是要把她钉穿。厅内一片死寂,只听得见灯花偶尔爆开的噼啪声。
她还真是没想到,今日老二媳妇匆匆忙忙回来把事情跟她说时,她差点气晕过去。
这样不顾脸面的事,若是被人知道了,他们李家可怎么做人。
但二夫人见她似乎要气得背过去,连说着另一件事……
良久,老夫人才缓缓开口,声音干涩:“今日宫宴,皇后娘娘凤体违和,并未出席。是……陛下亲自主持的。”
云兮指尖微凉,静待下文。
二夫人孙氏按捺不住,抢着开口,语气带着一种诡异的、混合着兴奋与恐慌的腔调:“大嫂,你是没看见!陛下……陛下竟然特意问起了你!问你为何没来,是不是身子还未大好,关切得很!还……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夸赞你……说你温良恭俭,德行……德行堪为……”
她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脸涨得通红。
云兮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四肢百骸都在瞬间冰冷。
她袖中的手死死攥住,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维持住面上那一丝近乎麻木的平静。
她没想到就算她不出席,季钰也能找到办法威胁她。这简直是把她闭上绝路。
皇帝这是……连最后一点遮羞布都不要了?如此露骨的暗示,简直是明火执仗地告诉李家:他要她。
三夫人看着云兮的脸色咳嗽一声,有些幸灾乐祸地道:“陛下天恩浩荡,能得陛下青眼,是……是莫大的荣幸。只是……”
二夫人接着三夫人的话,话锋却是一转:“名声固然要紧,但雷霆雨露,俱是君恩。陛下既有此意,若一味违逆,恐非家族之福。崇山卧病已久,老大这一支……唉。可茂哥儿、盛哥儿正当壮年,静和她们也到了议亲的年纪,还有几个孙儿的前程……总不能因一人之故,耽误了满门吧?”
这话说得委婉,意思却再明白不过:用一个迟早是“外人”的寡妇,换取皇帝对李家的关照,换取儿子孙子们的仕途通达,这笔买卖,划算。只要做得隐秘些,不闹得满城风雨,坏了李家“诗礼传家”的表面名声就行了。
云兮缓缓抬起眼,目光扫过厅中众人。
这就是她一年来兢兢业业维持的“家”。
她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寂静的大厅里显得格外突兀和冰凉。
“老夫人的意思是,”她开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字字清晰,敲在每个人心上,“用妾身这未亡人之身,去换二叔、三叔,还有几位少爷小姐们的锦绣前程?”
“放肆!”老夫人猛地一拍桌案,气得浑身发抖,“你这是什么话!陛下赏识,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我们李家养你一场,如今正是你回报的时候!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李家败落,看着你丈夫的兄弟们前途尽毁吗?”
“丈夫?”
云兮嘴角噙着一抹冰冷的讥诮,“我嫁入李家不过一年,尚书大人便缠绵病榻,我与他又有什么夫妻情分?至于二叔、三叔的前程……”她目光如刀,刮过李茂和李盛,“两位叔伯有手有脚,有科举功名,何须靠卖一个寡嫂去换?”
“你……你混账!”李茂腾地站起来,指着她的鼻子,“你别给脸不要脸!你以为你是什么金枝玉叶?不过是个庶女出身,能嫁入李家已是高攀!如今陛下看得上你,是你天大的造化!你若不从,便是抗旨不遵,连累全家!”
孙氏也尖声道:“就是!你自己惹下的风流债,还想连累我们不成?谁知道你是不是早就……”
“早就什么?”
云兮冷冷截断她的话,眼神锐利如冰,“二婶今日在宫中,听得倒是仔细。陛下不过几句模棱两可的关切,到了你们嘴里,便成了铁板钉钉的‘风流债’?这般急切地要将自家人往火坑里推,往腌臜处想,究竟是何居心?莫非是早就盼着这一天,好除了我这眼中钉,还能替自家老爷换个顶戴?”
“你血口喷人!”孙氏跳起来,脸涨成猪肝色。
“够了!”老夫人厉声喝道,胸口剧烈起伏。她看着云兮,眼中最后一点犹豫也消失了,只剩下狠绝,“云氏,今日叫你过来,不是与你商量,是告知你李家的决定。为了李氏满门,你必须进宫。”
她顿了顿,语气放缓,带上了一丝虚伪的安抚:“你也不必怕,陛下既然有意,自然不会亏待你。李家……也会记得你的好。你院里的红缨、陈妈妈,服侍你一场,李家也会妥善照顾她们的后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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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威胁。用她在乎的、仅有的两个身边人的安危,来逼她就范。
云兮静默地站着,厅内摇曳的烛火在她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光影。她垂下眼帘,遮住了眸中翻涌的所有情绪。
良久,她轻轻开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原来如此。”
她抬起头,目光再次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老夫人那张满是褶皱的脸上,忽然极轻、极冷地笑了一下。
“既然母亲和各位叔伯都已决定,妾身……遵命便是。”
她没有哭闹,没有斥骂,甚至没有再多说一个字。那过分平静的姿态,反而让厅中众人莫名感到一阵心悸。
老夫人强压下那丝不安,硬声道:“你能想通最好。从今日起,你便搬到后园‘静思斋’去住,无事不要出来。一切,自有安排。”
她挥了挥手,门外立刻进来两个粗壮的婆子,显然是早就候着的。
“送夫人去静思斋,好生‘照料’。”
云兮没有反抗,甚至连看都没看那两个婆子一眼,转过身,顺从地跟着她们向外走去。
只是,在她即将迈出正厅门槛的那一刻,她忽然停下脚步,微微侧首,回眸看了老夫人一眼。
那眼神平静无波,深不见底,像千年寒潭,又像淬了毒的冰刃,不带一丝温度,却仿佛能直直刺入人的魂魄深处,将人心里最龌龊的算计、最虚伪的仁义都照得无所遁形。
老夫人被她这一眼看得浑身一冷,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心底陡然窜起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那感觉稍纵即逝,却让她在接下来的许多个夜晚,都难以安枕。
云兮已然收回目光,步履平稳地消失在门外浓重的夜色里。仿佛刚才那令人不寒而栗的一瞥,只是错觉。
厅内,众人沉默了片刻,才仿佛卸下重担般,纷纷开口,商议起如何安排。
李家虽说是勋贵世家,可这么多年来早就衰败了,若不是出了个尚书,恐怕他们这些二房三房早就喝西北风去了。
李家几个男人原本是看上了那快丧夫的美人,可谁曾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
不过嘛……女人跟前途相比,那就不算什么了。
夜风穿过空荡的回廊,发出呜呜的轻响。